萧然知道唐七是个寒刺,更知道他似乎还是个有着不低境界的修灵者。X可这并不能让他过多的担心,因为今晚的场面,他已经准备了太长的时间了。
数百名从秦城大街小巷以及卫戍军中招募来的家丁,将片刻前还空空荡荡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也许对于大宗门或者现在的圣军来说,他们只能算是乌合之众。可这些从固灵到不惑境界不等的人,数量凑足之后,也同样不容小觑。
然而唐七并非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弱小,他不仅仅是寒刺,更是尽领叶家十二式的寒刺,双方在实力上的差距,好像是猛虎对着群羊。
羊群也许能顶伤猛虎,但猛虎却一定会杀掉羊。
冰魂在人群之中穿梭,少年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穿过胳膊,将手骨打断;敲在头骨上,脑袋立即塌陷下去一块;又薄又短的刃口绕过脖子,鲜血立即开出了朵朵红色的花朵。
院中的修灵者不断倒下,鲜血四处喷溅,本该成为围杀案例的情形,突然变成了以少胜多的典范。
唐七的身影从未停息,身上的白色衣裳已经被染成了鲜红。然而谁也不觉得他会停下,他穿行在血雨之中,如同嫩叶沐浴在春雨之中般自然。生就是为了战斗,活就是为了杀人。
来自秦城四方,想要挣点杀人钱的修灵者们,看着这个浴血的少年,好像看到了收割生命的阎罗,举手投足之间,就带走了几条鲜活的生命。
来自生命本源的恐惧,以及对活的渴望,终于让他们的杀人之心动摇了。不知道是谁率先扔下了兵刃,跃出了战圈,而后竟然引得这些人全数跑掉了,完全不顾日后太师可能给予的沉重报复。
少年已成红色的身影终于是停了下来,沐浴着月光,无比诡异的站在院子之中,脚下满是尸体,四周充盈着弥留之际的伤者发出的痛哼。
围杀直接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让刚转身走回椅子,却未曾坐下的萧然终于是再次猛烈不安起来。不过,当他看到院墙上出现的两个黑影之后,那些不安又再次消散了。
黑影掠过了院子的上空,落到了堂前,对着他略微施礼之后,转身面向了唐七。在他们先前站立的地方,二十名身穿金甲的圣弓出现了,手中的弓已经拉成了满月,就等着将军一声令下。
如果不去考虑那些呻吟声,现在的院中还算安静,有临近午夜的寒风在树梢与房檐之间流转,将血腥的气息渐渐冲淡,却怎么也无法稀释那越来越浓烈的萧杀之意。
双方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对手先手。
沉默,突如其来,却又消失得极快。唐七无视身后那些军士,看着那两名修灵者说道:“我不想再杀无关之人,你们走吧。”
“没有人会走。”长剑已经出鞘的长发青年说道。他的长发必然经过了仔细的护理,秀美远超女人,散在灰白的袍子上,有着柔弱的美。
唐七看着他,然后盯着那把长剑,想起剑山的情形,于是开口说道:“半年之前,是你指挥的金甲攻上山道?”
长发青年点点头,并没有丝毫的推诿之意。在他看来,对于一个必死之人,还是要有适当的怜悯之心。
唐七抓起同样鲜红的衣服角,擦去了冰魂上的鲜血,看着他说道:“那你也不算无关的人,今天也都死在这里吧。”
风依然在吹着,将地面的血液渐渐吹冷,将弥留的灵魂渐渐吹散。长发青年的身边,粗壮如牛的中年持着金色盾牌,十分迟缓的举了起来,好像那盾有万斤之沉。
唐七终于出手了。
他平举右臂,将手中冰魂指向了长发青年。“你必须先死。”
而后身未动,空中已经有尖啸传来,那是空气被撕碎的声音,刺得人想要将耳朵使劲按住。而他手中的冰魂也消失了踪迹,带着无尽的杀意冲向了长发青年。
长发青年一直斜靠在腿上的长剑猛然震动,满头长发随即无风飞扬,磅礴的气息震得堂前房门上的窗纸尽数破碎。随即,那枚长剑已经化为了一片光影,挡在了身前。
唐七说要杀他,那就必然会杀他,所以去势一无反顾,根本不管身后的圣弓,甚至那堂前站在的神御也置若无物。
但等他的贴到那片光影之前,他手中的寒刺去已经转了方向,点向了中年神御的脚背。
神御作为战场上的防御者,对于战斗的节奏控制异常在行,更不会忽视任何一个细节。所以他一直在盯着唐七,感受着院子之中的灵气流动。人的速度也许会撕碎空气,但绝对不会超过灵气的流动速度。
所以,他在唐七刚动一微寸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对方动手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最终目标,但是作为神御的本能,让他立即以魂脉之力催发了手中的金色盾牌。盾牌发出了铜钟般的巨大声响,金色的光波朝着四周激荡开来。
黑色的刺影突显,刺破了光波,却恰好点在了金色的盾牌上,洪钟般的声响再次出现,在金色光波出现之后。这是中年神御的绝学,只要盾牌遭受攻击,就会立即让盾中魂灵形成灵气防御,朝着四周激荡而出,既是防御,也是反杀。
然而,这一次对撞之下,他本来红润的脸色却瞬间化为金纸,脚下更是两退了两步。
他身边的秀发青年双眸紧缩,手中无数剑影立即重归为一,带着凌厉之意刺向了已在两步外的唐七。
此时冰魂被金盾所黏,正是杀掉对方的好时机。
不过他还是错估了唐七的实力。冰魂再进了半寸,坚实无比的金盾立即碎成了满地金粉。本该被长剑刺穿的少年,手中的寒刺已经点到了中年神御的眉心之处。而左手随即印到了对方的魂府之上,神识与魂府几乎同时碎去。
八尺高的巨大身躯,轰然倒在了堂前屋檐下,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乱箭射杀!”秀发青年对自己的魂技有着极高的自信,更相信院墙上那些自己亲自调教多年的圣弓。
长剑与弓箭的夹击下,就算寒刺再凶猛,也进不得堂中半步。
然而,他还是错估了唐七。
白衫尽染的少年,并没有朝着堂中攻去,而是抽身回掠,瞬间扑到了墙头之上。没有神御作为支持的圣弓,在面对杀到身前的寒刺之时,真成了落入虎口的羔羊。
惨叫声,很快就停息了。唐七重新站到了院子中,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一般,除了他手中的冰魂上,鲜血正在顺着刀刃流下。
“你这是什么魂技?”秀发青年终于收起了骄傲,开口问道。
唐七又抓起了衣服下摆,将刃上鲜血重新擦净之后,回答道:“叶家十二式。”
“哪个叶?”秀发青年紧盯着他手中寒刺,再次问道。
“两宁山叶家。”唐七平静的回答道,然后再次将寒刺举了起来。
“真好。”秀发青年并没有恐惧,倒是露出了些笑容。“天下第一寒刺的传人,我若是死了,到了鬼界,也有些谈资了。”
唐七心中却突然痛了起来,终于明白了曾经听说的一句话。老白对他说,天下第一的寒刺,永远不会伤害你。
再无过多的言语,他手中的寒刺又点了出去。
秀发青年不再防御,手中长剑一分为二,上攻唐七脖颈,下刺缺乏防护的腹部。他已经不畏死,身上的魂脉尽数催发,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狠毒魂技。
饶是他已进不惑之境,更使出了这般忘死搏杀的尽头,奈何在尽领叶家十二式的唐七面前,还是显得那么的弱小。
寒刺如掠过水面抓起小鱼的翠鸟,将他脖间的两条血脉挑破,再刺穿了前胸,戳漏了魂府。
“此生足矣。”这是秀发青年最后的话语。他一生的梦想,就是能与传说中的人物交手,现在终于得偿所愿,虽然对方并非是传说中的高手,却不亚于那些传说的形容。
唐七走进了堂里,好像从地狱归来。
“我没有想过你能攀到这么高,否则我定然不会答应他们。”萧然绝望的看着他,然后闭上了眼睛。“报应,来得太快了。”
唐七没有丝毫的怜悯,寒刺脱手而出,绕着他苍老的身躯数度飞舞,割下近百刀之后才收回。
整个过程之中,萧然只是站着承受着,并没有丝毫的抗拒,虽然他也根本无力去抗拒。因为他还保留着丝毫的希望,想用自己的坦然赴死,来换得孙子的平安。
鲜血从他身周流下,顺着血肉翻卷的表面,一直淌到了光洁的地板上。他已经被切破的喉咙里,含混不清的发出些声响。“我的罪……我与我儿……还望七公子能……”
终还是未能说完,身体已经化为几块塌在了地上。
“不要!”萧家儿媳终于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看着唐七走到了身前,盯着自己的孩子,发出了绝望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