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只余下北风呼啸,将地上的残雪卷起,飞飞扬扬的似又下雪了一般打在人的脸上,冰凉刺骨。
刀光剑影,厮杀无数,然而传到城头的却只剩下些嘈杂而纷乱的声音与不断闪过的光影,身在军中,生死便就已经置之度外,纵然泰山崩于前也要面不改色,纵然血溅三尺也要心静如水,这连绵不绝的杀意在此刻亦显得十分的平常。
“王妃,方才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箭矢。”安若义匆匆走上城头,见安长溪正眉头紧锁,不由得低声说道。
安若义躬身一拜,点头道:“属下遵命,只是王妃……”
“王妃,将士们此时已经是疲累不堪,一旦城中的箭矢用尽了,恐怕我们就支撑不了多久了,属下此时斗胆请求王妃,能够劝解两位王爷先行离开西凉,余下的事情交由属下与苏将军就是。”安若义踟蹰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
安若义闻言叹了口气道:“王妃,唐将军那边……若是珉昌侯真的与契丹联手,怕是没有几分胜算。”
见她如此坚定,安若义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站在安长溪身边与她一同看向了远处。
城头上的将士们立刻准备好手中的弓箭,待安若义一声令下之后,突厥军中立刻有人应声倒下,纷纷坠下了马。
随着蓝北墨与蓝靳念越来越接近西凉城,待到一定的范围之内,安若义又是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像是无数道箭雨一般纷纷的刺向了突厥大军,纵然他们的追兵众多,却还是被这密集的箭矢阻碍的放缓了速度。
蓝北墨身轻如燕,双脚用力一蹬,手中的长剑化作一个旋转的盾牌,将敌军的冷箭挡在了身外,几乎没有箭矢能够近的了他的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四周突然传来了不似先前那般中等力度的破空声,蓝北墨双眸微眯,手中的长剑用力一转,便将一道利箭挡在外头,却也将他的手臂震得发麻。
已经上了城头的呼也焘然听着这强劲的破空声便知不好,这箭力道异常的凌厉,不需要多想便知道射箭的人是亦罗可汗帐下的第一箭手阿木达,此人的箭术十分厉害,人道百步穿杨,而他可以百里穿杨,平日就是他也不会去轻易招惹。
苏楚轩的身子不可控制的向后退了几步,大惊之下匆忙扑向了城头,只见蓝靳念的身子忽然急急下坠,而城外的敌军此时已经像是潮水般涌了过来,刀光剑影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这转瞬即逝的空隙间,半空中的箭雨已经近在眼前。
破空声不断的传来,呼也焘然已经缓缓落下,手中的弯刀将众多箭矢挡在了外头,掩护着二人前进。
众人看的十分清楚,安长溪此时只感觉身体被抽空一般,大声道:“不要!”
长箭透胸而过,鲜血登时溅满了衣襟。
“七弟!”蓝北墨轻轻的将蓝靳念放在了地上,半抱在怀中低声问道。
长箭透胸而过,正在要害之处,蓝靳念的唇边不断呛出鲜血来,呼吸急促,战甲之上早已经猩红一片,一丝的温度都没有,冷冷的流淌在雪地之上。
不是救不了,不是不能救,她知道该怎么去救他,只是偏偏什么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流血,却束手无策。
那贯胸而入的长箭横亘在胸前,只要一动就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安长溪跪在蓝靳念身前,不停的将手边能够找到的伤药胡乱的敷在他伤口四周,眼泪不住的滑落,混合着飞扬起的雪花落在了蓝靳念的脸上。
安长溪紧紧的将他的手反握住,不断的摇头,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落在雪地上,没有一丝声响,却是那般的滚烫。
“不,你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你怎么能食言呢?蓝靳念你给我好好的,我不让你有事!你不能有事!”安长溪不断的摇头,心中更是如刀绞一般疼痛。
“我记得,我都记得,你撑住好不好,我来想办法,我会救你,求求你撑住……”安长溪的手颤抖着,一瓶又一瓶的伤药全被她倒在了伤口之上,可是鲜血却还是不断的流淌,几乎让她窒息。
蓝北墨双目已经要迸出血来,点头表示他记得,却只觉得真气输入他的身子仿佛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任何的用处,他忍不住道:“七弟,我们还要共饮呢。”
“别说了……”饶是蓝北墨平日淡漠如常,此时也流下了泪水。
安长溪紧握着他的手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生机,失声哭道:“不……蓝靳念……我会有办法的,你不要睡过去啊。”
蓝北墨将蓝靳念紧紧的护在手臂之中,泪水无声的滑落,与地面上的血水溶于了一体。
旷野苍茫,白雪皑皑,天空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几朵云影掠过,潇洒的像是男儿俊朗的笑意,只是云过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