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归藜落,穆丁宁跟随着人潮漫无目的地走着,心头却是一片荒凉。
她想起了年幼时,景愫君跟在慕容陌林的后面,软糯的声音,笨拙的身子,攥着慕容陌林的衣摆,大声地喊道:“神仙,神仙你别走!”
那时,慕容陌林会皱着好看的眉头,瞅着被她揪得皱皱的衣摆,不解地问她:“你是谁,跟着我干嘛?”
景愫君仰着小脸,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慕容陌林,努力地踮起脚尖,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是神仙,我就是小仙女咯!”
年幼的慕容陌林已经会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淡淡地看着景愫君。
景愫君撇撇嘴,吐着可爱的舌头,一脸花痴地看着慕容陌林。
“你到底要干嘛?”
“告诉我你的名字。”
“……”
“不然你问我名字,我很乐意回答。”
“……”
小小的人儿长得粉雕玉琢,人见人爱,哪里被人这样无视过,当下又生气又委屈,撅着嘴,眼里的金豆子硬是不让它掉下来,就这样看着慕容陌林,眨都不眨。
“我叫慕容陌林。”
他终于还是弃械投降了,闷闷地开口。
景愫君一张好看的小脸像变戏法似得,一下子笑得咧开了嘴,哪有还有丝毫的委屈,反而带着一丝诡计得逞后的得意。
“我叫景愫君,前面左拐第一户人家就是我家了。”女孩兴奋地说道。
“哦”。慕容陌林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突然,一双白嫩的小手拉住了慕容陌林的手,他身子微颤,女孩的手软软的、嫩嫩的,他的心奇迹般地软得一塌糊涂。
“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女孩闪着亮晶晶的眼,拉起他的手,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拉上就跑,慕容陌林无奈,只得跟着她。
这一跑,便注定了他们一生的纠葛,至死不休。
回忆一旦开启,便会有源源不断地过去汹涌而来,除却那些温馨甜蜜的画面,剩余的只有噩梦。
漫天的大火,震耳的雷声,遍地的鲜血,汇聚在她的脚边,浓重的血腥味将她重重包围,耳边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眼前是明晃晃的大刀,她吓得连尖叫都喊不出来,惊恐地看着来人举起大刀,狠狠地落下,却是一颗圆滚滚,死不瞑目的头颅。
穆丁宁停下步子,抱住头,就这么蹲在了地上。
“丁宁,丁宁……”
是谁在唤她,是爹爹还是娘亲,穆丁宁努力地张开眼,是一张担忧的脸,原来是慕容陌林,她怎么忘记了,爹和娘在十年前就死了。
“你看看我,我是陌林。”
慕容陌林扶着穆丁宁的双肩,见她脸色发白,额前冷汗涔涔,心疼不已。
穆丁宁像是魔怔了一般,傻傻痴笑,孩子气地点着他的胸口,说道:“你是慕容陌林。”
还能认得他,慕容陌林暗舒口气,将她扶起,朝着回路走去,陆习轩难得的不再上前,只看着穆丁宁靠在慕容陌林的怀里,离他越来越远,心下一阵烦闷。
百米外两抹身影立在树下,静静地看着穆丁宁和慕容陌林并肩而立,渐行渐远的背影。
“你甘心吗?”
“我为什么不甘心,他们是真心相爱,倒是陆公子的行为,怕是有欠妥当吧!”
陆习轩冷哼,“归小姐何必自谦,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你,我们都是彼此彼此,只要是看上的,就绝不会放手,不对吗?”
归藜落的心思被他当面说出,当下有些羞愤,冷声道:“那藜落就静待陆公子的佳音。”
对于归藜落的嘲讽,陆习轩并不在意,嘴角一勾,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
今日,就暂且让你赢一局,下一次,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慕容陌林几乎是半抱着穆丁宁回到了房中,她依然神情恍惚,身子微颤,美眸里再也瞧不见往日的流光溢彩。
“丁宁,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熬碗安神的药。”
“不要走。”
穆丁宁猛地拉住了他的手,手掌冰冷,她抿着唇,急切而不安地看着慕容陌林。
“好,我哪儿都不去,我陪着你。”
像初见时那般,他也是这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缓解她的不安。
穆丁宁靠在他的怀里,耳边传来他的心跳声,她不觉得闭上了眼,真好,他一直都在。
听到怀里的人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慕容陌林低头,一眼便看见了她卷翘的眼帘下,一片黯淡的青影,他心微微一疼,将穆丁宁搂得更紧,手里的药粉散落。
归藜落回来时,屏退了其他人,独自来到了穆丁宁的院落,她站在院外许久,才轻轻地推开房门。
风吹动烛火,明亮闪烁,映在穆丁宁略显苍白的面庞上,愈发安宁。
慕容陌林坐在床沿边,静静地看着她的面容,左手轻抚她的脸颊,口中呢喃着“丁宁”二字,轻轻柔柔的话语,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归藜落伸出的玉手停滞在门前,半响,缓缓地垂落,眼底写满了失落与不甘。
翌日,天还未大亮,穆丁宁幽幽转醒,怔愣半响,这才忆起昨夜靠在慕容陌林身上,不知不觉竟一觉睡到了天亮,一夜无梦,竟是十年来最难得的好眠。
她动了动有些酸涩的手臂,不想惊动了慕容陌林,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抓着他的手抓了一宿。
“醒了?”
慕容陌林抬起另一只手,将她额前睡乱的秀发拂向耳后,温润的眼眸,似水般清透。
就像一泓深潭,穆丁宁瞬间便被他的目光吸入潭中,在一片宁静致远的背后,她看见了岁月静好。
窗外一片灰暗,离天亮应还有一个多时辰。
穆丁宁轻叹一声,指腹婆娑着他的手背,身子往床里挪了挪,心疼地说道:“累了吧,一起睡一会儿。”
慕容陌林身子一震,瞧着她眼底的青黛,到底脱了鞋子,和衣躺在她的身侧。
气氛莫名地有些暧昧,虽然这并不是穆丁宁的本意,她原想让慕容陌林休息会,哪里会预料到男女同床共枕,便会发生微妙的反应,即便他们和衣而卧,即便他们睡得笔直,一动不动。
穆丁宁拿余光觑了他一眼,只瞧见耳边的一抹红晕,穆丁宁心下大乐,谁能想到一向淡薄疏离的“慕容山庄”少庄主,竟会动不动就红了耳根。
穆丁宁玩心大起,右手的小拇指一点点地朝他的方向挪动,当她成功勾到慕容陌林的小拇指时,毫无意外,慕容陌林的耳根已经红得可以冒烟了,穆丁宁强忍着笑意,故意一个翻身,左手手臂横在了他的腰上,黔首埋在他的怀里,一阵无声狂笑。
慕容陌林身体瞬间崩得笔直,一双手有些无措地贴着裤腿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正局促不安地等待夫子的教诲。
面对美人的故意挑逗,想要坐怀不乱,那是柳下惠,慕容陌林一向自诩是柳下惠第二,哪知,被穆丁宁小手一勾,瞬间就破功了,他心下一阵苦笑,既无奈又郁闷。
慕容陌林的反应,很明显取悦了穆丁宁,她爬在他怀里,不客气地闷头大笑。
她越笑,慕容陌林脸上的温度越烫,索性他抬手,将投怀送抱,乐不可支的某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下巴轻放在她有些不老实的脑袋上,眼底一片温柔。
“不许闹了,睡觉。”慕容陌林低哑着声音,甘醇而清冽,听在她耳里,竟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这下,穆丁宁是彻底不敢乱动了,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有过“性*趣”,也懂什么叫惹火上身,顿时,她蔫着脑袋,红着脸,乖乖地靠在他怀里。
她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他缠绕在指尖,耳边是他的心跳声,鼻尖传来他的药香,她睡意全无,索性大大方方地搂着他的腰。
“昨夜,陆习轩那家伙没对你耍流氓吧!”穆丁宁也玩着他身上佩戴的锦囊,轻笑道。
“这倒没有,不过,他说你对他耍流氓了。”
穆丁宁愣住,抬头看向他,刚巧撞上了他的下巴,他好笑地替她揉着发顶,笑道:“反应这么大,该不会他说的是真的?”
穆丁宁眼角抽搐,翻了翻白眼,舒服地靠在他怀里,享受着他手上带来的温柔触感,悠悠说道:“吃他豆腐的女人多得是,可是能吃上‘慕容山庄’少庄主”豆腐的女人,非我穆丁宁莫属,我有那么傻吗?”
“你啊……好歹是个女儿家,没半点矜持。”
慕容陌林轻敲她的额头,宠溺地望着她,穆丁宁不满地嘟起嘴角,他心生荡漾,猛地俯下身子,对着她莹润的唇瓣轻啄一口,穆丁宁羞红了脸,面上一片酡红。
“看来能吃上穆丁宁的豆腐,也非我慕容陌林莫属了。”慕容陌林拥着她,愉悦地笑道。
本想调戏他,反倒让他占了便宜,穆丁宁窝在他怀里,一脸郁卒,说我没有矜持,你还不是一样丢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