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怎么停了,三十,你小子又给我偷懒是不是?”走廊里正在浇花的钱来宝听见院儿里没声了,立马对着院子喊了几声。
“没偷懒,我渴了喝口水。”钱三十昂着头回了一句。
“你渴个屁,你练京胡能用到嗓子?”
钱三十这回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院里的京胡声又开始拉了起来。
“你怎么同意让三十练京胡了?”
钱来宝看着自己的媳妇笑笑:“哪里是我让他练的,是他自己找我说想练琴,我才帮他找了师父。”
“可是,这大冬天的坐在院里拉京胡冻不冻啊,你是不是他亲爹,不心疼的?”
钱来宝朝院里望了一眼,无奈地说道:“是亲生的,也必须心疼。但是夫人你不懂,既然他自己选了要练京胡,那就得朝苦了练,要是就想练个半吊子,我还给他花那么多钱找老师干嘛?自己琢磨琢磨也能拉出声。”
“你说这三十到底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吃苦,铁了心要练。我看他那个势头也不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子。”
“什么叫哪根筋搭错了,喜欢练京胡怎么了,这说明他正好遗传了我,是我亲儿子。”
钱来宝笑着脸,得意的很。
鱼望,陈家,木工屋里。
仍旧是小半块甜糕泡在一碗茶水里,陈余年小口地喝着。
“信书,你说今晚有月亮么?”
艾信书停下手里的锯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今天晚上会出来月亮么?”陈余年又重复问了一遍。
艾信书走到窗户边,轻轻掀起了一角报纸,瞬时一道阳光逮到机会刺进了屋,照亮了一片地面。
艾信书下意识地拿手背虚掩住了眼睛,又回头看陈余年。
“天气这么好,我觉得今晚一定得有月亮跑出来。”
“信书,我看今天这太阳这么大,也没听见有风呜呜刮过的声音,要不你把报纸撕了吧。”
陈余年自己硬挺着直起了身。
“想晒太阳了?”艾信书问陈余年。
“嗯,最近身上总觉得黏糊糊的,多晒点太阳舒服。”
“那师娘那头怎么办,这些报纸都是师娘亲手一张张糊上去的。到时候看到我都给掀了,她不得骂死我啊。”
艾信书机警地看着陈余年:“到时候你老陈眼睛一闭装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还得我来背锅。”
陈余年一脸苦笑:“不会的,我都快真死的人了还跟你装死装个什么劲,你就说医院的医生吩咐的,说多晒太阳对身体恢复有好处,你师娘这辈子最听的就是医生的话。”
“好嘞,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撕呗?”
“撕。”陈余年坚定地说道。
半人高的窗户上满满的报纸被艾信书一张一张揭了下来,一束光又一束光全部都溜进来了!
艾信书将撕下的报纸摞好在窗台上,转身对陈余年笑笑:“这下痛快了吧。”
光线打到陈余年脸上,柔和而温暖。
“痛快得很。”
阳光再好,从东到西也不过一天。
“师父,我送你回自己屋吧。”
窗外天色渐暗,气温也开始习惯性下调,艾信书不敢再留陈余年在木工屋了。
“不,我不走。”陈余年侧躺着身子,闭着眼。
“为什么啊,师父我收工了,外面天开始冷了,要不我们明天再起早吧。”艾信书不知道陈余年为什么又耍小孩脾气了。
“再等一会儿,我要看月亮。”陈余年说道。
“看月亮?老陈,你这好好地又要闹哪出。”艾信书有些苦笑不得。
“信书,你帮我去邀请一下你师娘,就说我要邀请她看月亮。”陈余年抬起头看着艾信书说道。
艾信书愣了一下:“师父,你真要我去叫师娘过来?”
“快去,快去。”
“师父,你不是说师娘是山大王吗?”
陈余年拍了拍躺椅。
“那是因为我这头老虎让着她呢。”
厨房里,凤娥师娘正在准备做晚饭,这时候艾信书走了进来。
“信书,收工了?”
艾信书点点头:“嗯,收工了。”
“师娘?”艾信书又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
“师父让我来邀请你去跟他一起看月亮。”
木工屋里,凤娥师娘来的时候,陈余年正歪头看着窗外。
“幼凤,你来了?”
本来想着来骂陈余年一通的凤娥,忽然听见陈余年叫了自己的小名,一时间也怔住了,已经好多年没听人喊过自己幼凤了。
“找我来干嘛?”
陈余年又歪过脸去。
“以前,信书跟我说过现在年轻的男孩女孩喜欢呆在一起看看月亮,会觉着浪漫。我一辈子没浪漫过,今天就带你浪漫一回。”
凤娥师娘刚才还一肚子的火现在哪儿还发的出。
“外面起大风了,我再给你添件小棉被。”
凤娥师娘小声说了一句,铺开小棉被盖住了整张躺椅。
“坐。”
“嗯。”
窗户玻璃透明而又干净,照得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凤娥一只手伸进棉被里紧紧握住了陈余年的手,另一只手指着玻璃上映出的夜空。
“每天晚上都是这个月亮,我都看了几十年了,哪里好看了。”
嘴上说着不好看的凤娥却比谁都看得认真,看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