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立海回去小年镇有一段时间了,还没有寄信回来。这就意味着艾信书这个代理老板还得继续代理下去,可是这让艾信书很慌,很怕,怕时间一长,自己就真的得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连代理两个字都得划去了。
这日,店里生意算不得好,艾信书站在柜台里正在算着账。艾信书原本是喜欢坐着的,只是忽然有一天抬头望灯的时候觉着自己好像是个老板,不该如此懒散,同时也为了给店里的伙计树立起榜样,尽管店里只有两个伙计,一个得叫师父,一个得叫叔叔。总之最后他决定以后在店里只站着,绝不坐着,得培养出一股精神。但是店里的另外两个人却好像没明白艾信书的良苦用意,依然能坐的就坐,能躺的就躺。
“怦!”
曹利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再来艾立海的店里了。
“没事吧。”
艾信书看曹利发踏过门槛时差点被绊得摔倒,好心询问了一句。
“不打紧,人老了果然没用,被门槛绊倒这种事已经好多年没遇见了。”
曹利发朝着艾信书和煦一笑。
艾信书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对曹利发点点头。
“你今天来得很巧,师父和才叔都出去了,不然我想你今天并不一定能进得了门。”
曹利发走近柜台,对艾信书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笑话,我曹利发来你店里买东西,你们还能不给我进门?这算是什么道理,要真会这样,我一定得在你的店门口拉个横幅,给你好好宣传宣传。”
“你先别急,其实如果真是那样也并不一定是坏事,至少你应该也不会被门槛绊了。”
艾信书不认识曹利发,但却从才叔嘴里已经了解过他了。艾信书并不想与他有太多的交集,因为艾信书不喜欢那个逼走宽二夫妇的大胡子,所以即使大胡子和曹利发的交集也许并不那么美好,艾信书仍然希望曹利发能够识趣地快点离开。
但事实上曹利发并没有那么识趣。
“艾立海还没回来?”
这是曹利发没有想到的,难道他真的甩手不管这家店了,难道他真的是他的私生子?
艾信书似乎看穿了一些曹利发的想法,于是不希望曹利发再去抱有其他幻想或者是痴想。
“老板,他最近有些忙。”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舍得放手这家店这么多天不管,要知道他以前可是一直拿这家店当自己亲生儿子来看的,骂不得打不得,甚至恨不得能与这家店同吃同睡。”
曹利发在提到亲生儿子的时候故意不着太多痕迹地看了艾信书一眼。
艾信书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我倒真是与这家店同吃同睡了,每天跟着我一起开灯吃饭,关灯睡觉。”
“最近生意怎么样?”曹利发换了一个话题问。
“你也看到了。”艾信书挑着下巴指着半天都没来人的空店。
“天是越来越好了,生意却越来越差了。唉,你说要是等老板回来看到账簿上零零碎碎,稀稀拉拉的几行,我要怎么解释。”
“天既然会有晴有雨,那生意当然也会有坏有好,你不用担心的。”
曹利发此刻似乎特别愿意当个知心叔叔,开导劝慰艾信书。
“唉。”
艾信书又叹了一口气:“曹先生,我真的没钱的,也管不了老板的钱。”
艾信书饿了,想吃午饭了,所以干脆在曹利发提出请求之前先干脆地委婉拒绝。
“你误会了,我今天真不是来借钱的,就算你肯借,也迟了。”
曹利发往上提了提袖子。
艾信书这才看到曹利发一直缩进袖子的左手似乎少了什么。
少了两根手指。
艾信书扭过头去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看那只左手,就让他一直缩在袖子里不好吗?
曹利发重新放下袖子。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没事。那你今天来是为了?”
艾信书下意识地不再往曹利发那头看。
“你这是家具店,我走进来自然是为了买家具。”
曹利发说得理直气壮,事实上艾信书也觉得他确实应该说得理所应当,可是艾信书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直到又不小心瞄到曹利发左手偏长的袖子。
曹利发看出了艾信书的疑惑。
“我能弄到钱,所以他们愿意一直借我,可是我不能保证弄到钱要花多少时间。这一次其实他们宽限了我不少天,只不过我弄到钱花的时间更多,所以任何地方都得讲规矩,而我这两根手指就他妈的讲了规矩。”
“手指大胡子干的?”
曹利发并没有太过惊讶于艾信书能说到大胡子的名字,如果艾信书真的是艾立海的接班人的话,那么知道一些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嗯,就是那个令人厌恶的人”
曹利发又开始说了一连串的脏话。
等到曹利发骂完,艾信书才接了一句:“他确实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自己所仇视的人恰好也被其他人鄙视,曹利发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小掌柜,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我叫陈信书。”艾信书刻意隐瞒了自己和老板艾立海是同样的姓。
“陈小掌柜,要不帮我挑几款桌椅?我家里老婆女儿总不能一直站着吃饭。”
艾信书看曹利发在提到自己老婆孩子打趣的时候,那温柔和煦的目光哪里像个不要命的赌徒。
“好的,曹先生,跟我来。”
今天艾信书独自一人完成了第一笔订单,只不过连他自己也不会想到下单的人会是曹利发。钱已经被艾信书塞进了上锁的抽屉,蓝色的账簿上,昨天的数字下面在今天又多了一行。
“咕咕。”艾信书终于想起来自己还饿着肚子,可是转头又回忆起曹利发左袖里那只断指的手,艾信书忽然觉得,饿着就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