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林县。
“老钱，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冯小红蹲在井边淘米洗菜。
“小红，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的样子吗？”钱来宝熟练地拎着木桶给冯小红打着井水。
日子正在一天天地变暖，钱来宝的手哪怕泡在井水之中也没有年前寒冬腊月天里那般被冻得通红了。
“倒。”
冯小红喊一声，钱来宝斜着木桶沿着缺口倒去三分之一的水。
“你不觉得这太突然，太儿戏了吗？”
冯小红在水里揉搓着小米。
“你夫人又想喝小米粥了？”
“嗯。”
冯小红只有在提到艾信信的时候，能抬头给钱来宝一个笑脸。
“你说吃这玩意儿也和抽烟一样有瘾？”
老钱龇了龇牙：“可能是你冯小红冯先生手艺好？”
“老钱，你不知道。我第一次为她煮小米粥的时候，都没煮熟。”
钱来宝好像在回忆着什么：“说起来，这种事情我也深有体会。”
“哦？”
冯小红突然来了兴趣。
“你也为你夫人做过菜？”
钱来宝摇了摇头：“我想起了，我媳妇儿第一次给我做菜的时候，炒了一盘土豆丝，一半生，另一半半生不熟，另外切出来的丝儿和我小拇指一样粗。然后又做了一道红烧鱼，我不知道鱼死的时候有多么痛苦，不过当我用筷子刮去鱼鳞，掏出内脏的时候，我是痛苦的很的。”
冯小红看见钱来宝哪怕只是在回忆，但嘴里似乎还能回味出，那暂且能够被称作红烧鱼的味道时的拧巴的脸部表情，突然有些同情钱来宝。
“同情我不？”
冯小红点了点头：“有点，但是我现在更心疼我家信信。老钱，你说没熬熟的粥怎么能喝得下去的？”
钱来宝此时的脸部表情真的是纠结加拧巴了，于是赶紧把事情扯回到正题上。
“小红，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地考虑一下。”
“倒。”
冯小红倒了盆里洗过的淘米水，又喊了一声。
“好。”钱来宝继续倒了三分之一水给冯小红。
“给我个理由。”冯小红对钱来宝说了一句。
“我觉得那个姑娘很有天分，而且很有灵性。”
“嗯。”冯小红嗯了一声，示意钱来宝接着往下说。
钱来宝咳了一声，继续说。
“她是我从老家带来的，身世很苦，父母双亡，只剩一个论起辈分我还得叫一声五婶的外婆。小姑娘虽然瘦了点，但是名字很好听，叫。”
“赵梦里。”冯小红这时候插了一句嘴。
“你认识？”钱来宝有些好奇。
“上次在后台见过一次，但是仅仅是见过一面。”冯小红回答道。
“嗯，对。她现在天天在班子里帮忙负责后勤呢，和那些演员可熟了。不过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放假，不知道也不足为奇了。”
提到这个，钱来宝又想故意戳一下冯小红，怨他这些天又请了假。
“别拿这样的眼神瞧我，我只是把新年里没放完的假放掉而已。”还没抬头，冯小红好像就能猜到钱来宝这时候肯定又在怪自己了。
钱来宝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本来我想着先让她在班子里找点事儿做，不至于闲得太慌，然后再等等，等她年纪再大一些，就给她找份工作，钱多钱少无所谓，安全稳定就行。再过个一两年再给她挑个婆家，成了家，我的任务也就算结束了。”
“老钱，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善良一人呐。”冯小红假装讶异地说道。
“我钱来宝向来如此。”
“那不是挺好的嘛，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就按着轧好的车轱辘印往前走呗，还来找我干什么？”
钱来宝挥了挥手：“别打岔，听我继续说。但是后来我发现这小姑娘好像挺喜欢听戏的，而且不像是表面听着玩玩笑笑的那种，可能还真是听到骨子里去的。再后来她在带着小三十在院里玩儿的时候，我还有意无意中听她为了哄三十还学着台上演员的腔唱过几句。小红，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教过她，甚至在我带她来水林县之前，她甚至都没听过几场戏。可是你猜怎么着，她一开口，我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唱得真好！哥们儿我学戏唱戏听戏也有几十年了，好苗子我也见过不少，可是她，就如我之前说得那句：有灵性极了。”
冯小红看着钱来宝的唾沫横飞，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所以你希望我收她作徒弟，教她学戏唱戏？”
“没错。”
“可是老钱，正如你说的，你接触这行几十年，比我时间都长，你应该知道，以她现在的年龄再来练身段，吊嗓门，恐怕太迟了些。”
钱来宝眯着眼睛，堆起笑脸。
“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我才来专门登上你家大门，请你冯小红冯先生亲自教导。其实说实话，我也没指望她真能学出个什么花儿来，不过我真心觉得这丫头是个学戏的好苗子，不应该浪费也不应该错过，即使不成也值得试试。”
冯小红觉得钱来宝说这番话的时候和平常有些不大一样，平常是嘴上表真诚，心里假正经，可是今天说得话似乎还能让人感觉到一点，不那么虚假的虚情假意。
“倒。”
钱来宝倒光了桶里最后三分之一的井水。
“老钱，真不留下来吃饭了？”
“不留了，家里媳妇儿还煮着红烧鱼等我回去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