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飘着的小雪始终还是没能留住多大功夫就化成了雨水。许姑娘抬头看着顺着屋檐慢慢滴落的雨滴，打了个哈欠。
“152滴，153”
“有这么无聊吗？”艾信书耳朵上别着一根铅笔，手里拿着一张画纸。
“许姑娘，你看看这样的梳妆台喜欢吗？”
许姑娘整个人瘫在躺椅上，拿着画纸仰头对了对窗外的光。
“陈师傅真的让你一个人做？”
“我是徒弟，他是师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艾信书盘腿坐在躺椅腿下。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许姑娘摘走艾信书耳朵上的铅笔，开始在画纸上修改起来。
艾信书伸了个懒腰：“就当练手了呗。”
许姑娘倒握着铅笔使劲戳了下艾信书后背：“床的钱我还没付清呢，你最好不要糊弄我。”
艾信书缩着背龇了一下牙，心想这姑娘劲还挺大。
“许姑娘，我只能尽力而为，如果，真的做不好，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许姑娘牙齿间咬着铅笔，手托着下巴，突然拍了一下艾信书。
“艾信书，我陪着你一起做，怎么会做不好？喏，我稍微改了点细节。”
艾信书看了一眼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图，狠咬着牙齿对着许姑娘笑了笑。
“许姑娘是困得不行了还是根本没睡醒？”
“艾信书，你笑得那么虚假干嘛？”
艾信书抽出许姑娘还咬在牙齿间的铅笔。
“我想着如果硬对你摆出笑容会不会减少我此刻对你的恨意，可惜，我失败了。”
艾信书对着画纸又画着圈，又画着叉：“许姑娘，这些地方你都是认真画的吗？”
“比我在家里门上画我的那幅自画像的时候还要认真。”许姑娘点点头，在心里默默想着。
艾信书手指间转着铅笔，盯着画纸一直皱着眉。
“许姑娘，可是这些地方都不合常理，我没做过。”
“不合常理吗，可是那些漫画书上都是这样画的啊。”
艾信书抬起头硬龇着牙扯着嘴角又看着许姑娘。
许姑娘赶紧撇过脸，伸出手糊在艾信书脸上。
“我懂你的意思了，真懂了，你千万别对我笑了。”
“确定懂了？”艾信书压低着喉咙，指尖的铅笔早就掉落在了地上。
许姑娘低头捡起铅笔，双手捧着笔像捧着一张圣旨在艾信书面前。
“艾信书，其实，我觉得还是可以再商榷商榷的嘛。”
艾信书叹了叹气：“我现在很担心秋宝，整天迷在小人书上，长大之后变得和你一样怎么办。”
“变得和我一样温柔安静，善解人意不好吗？”
“那你可要失望了。”
“呵呵，你意思是我不温柔了？”这一次轮到许姑娘笑里藏着刀了。
艾信书屁股往后挪了挪：“我的意思是秋宝可要比你凶多了。”
“怎么会，秋宝那么可爱，那么讨人欢喜。”
艾信书抿着嘴不自觉笑了一下：“那是你没看到秋宝一把把隔壁的小男孩推倒的场景，当时那个小男孩就哇哇哭了。”
艾信书回想起那天好像也和今天一样天气不好，刚刚飘过小雨，后巷的砖头路还湿润着。艾信书走过去的时候，地上坐着一个小男孩，鼻涕沾到了牙齿，满眼泪花。
“秋宝，我听见有人哭了。”
秋宝指指地上的小男孩：“我推了他一把。”
“为什么？”
“他抢我的东西，还藏起来了。”
“我没有抢，我只是想看看。”小男孩拖着鼻涕，眼神委屈。
艾信书抱起小男孩，用袖子替他擦干了眼泪，鼻涕。
“你告诉哥哥，怎么回事儿。”
小男孩边吸着鼻子边抽泣着：“秋宝画画可好看了，我想看一眼她画的画，她不肯，我想和她一起画，她还是不肯。秋宝老是不肯搭理我，所以我就趁她不注意拿走了她的画，我就是想她和我一起画画。”
艾信书忍住笑，帮小男孩拍了拍裤脚裹上的泥。
“秋宝画的画呢？”艾信书在小男孩面前摊开掌心。
“这儿呢。”小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画纸，原来平平整整的画纸被小男孩塞得皱皱巴巴，满是折痕。
艾信书突然从小男孩手心抽出画纸，抱着小男孩转了一个身，拍了拍小男孩的后背。
“去吧，快回家吧。”
风中，小男孩楞了一秒。
“哇”看见好不容易才拿到的画却又被艾信书抢走了，小男孩一下眼中的泪水又止不住了，边哭边往家跑。
刚刚消停一会的雨又开始飘起来了，落在砖头路很湿很滑，艾信书干脆抱起秋宝往家走。
“秋宝，你怎么学会打架的？”艾信书大概不记得坐在地上的小男生根本没来得及还手。
“秋宝以后不会打架了。”
“秋宝，你之前也和别人打过架？”
“在孤儿院，那里面有几个小男生很凶。”
“他们对你凶过？”
秋宝没有说话，只是交叉了双手遮在艾信书头顶挡着雨。
艾信书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
“秋宝。”
“嗯？”
“以后有信书哥哥和师父，师娘在，不会再有人凶你了。”
“我知道的。”
小雨下得稠密起来了，艾信书开始加快了脚步。
“秋宝，那个小男孩好像喜欢你。”
“我不知道。”
“那你喜不喜欢他？”
“不喜欢。”
“秋宝，你画里画的什么？”
艾信书摊开画纸，白纸上有两朵小黄花。
秋宝赶紧合起画纸，包在艾信书给自己披着的外套里。
“雨下大了。”
“秋宝，画纸已经很皱了。”艾信书其实想让外套能多裹着秋宝一些。
“信书哥哥，这张画我画了很长时间的，我很喜欢。”
“滴滴，答答。”屋檐上的雪水化得不慢不快。
听艾信书讲完，许姑娘的表情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
“许姑娘，其实我那天才发现，其实秋宝有一样和你还真的挺像的。”
“嗯？”
“原来秋宝真的很热爱画画啊！”
“蹬蹬蹬。”突然秋宝一路小跑过来，拉着许姑娘的手。
“许姐姐，婶婶说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了，她要我问你要不今晚就别走了吧。婶婶还说今晚要包饺子吃呢，许姐姐，走，跟我去包饺子。”
还没等许姑娘同意，秋宝就拖着许姑娘的胳膊走了。
“哎，许姑娘，你东西掉了。”许姑娘刚刚出门，艾信书就看见了躺椅上被许姑娘落下的系在手腕的飘带。
艾信书拾起飘带，转身时却不小心踢翻了垃圾篓，一张已经被偷偷捏成团的画纸滚了出来，画纸上画着一个用铅笔描绘了很多次的女人的梳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