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臣舟像一只终于突破了牢笼的猛兽,用他锋利的牙齿,撕开了山脉,撕开了高原,撕开了重重叠叠的海浪与云层。
他以全新的姿态横空出世,背弃了道义和良知,也遗忘了和蒋升平的交易,他和郑妲曼狼狈为奸,各取所需,前者得到了半壁江山,后者得到了风花雪月。
蒋升平盘踞的南三角、珠江三角、长江下游商业和黑帮帝国仍旧平稳运行,只是他进军垄断海城三十余座省市的梦想破碎,祝臣舟在一夜之间犹如惊雷乍起,给了他和整个宏扬措手不及,内部危机公关全部出动,效果仍旧寥寥,整个媒体来势汹汹,祝臣舟早就为这一日做了万全准备,巨文股票及部分高端商品销售量在短短几日内疯涨,他旗下抛售无数,赚得盆满钵余,迅速累积强大资本,在气势和实力上已经超越蒋升平几分。
而蒋升平生长的环境使他极其善于控制局面,虽然事情发展出乎他意料,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迅速做出应对措施,在他的临危不惧下,小震荡后的宏扬再度回归正轨,却不负往昔风光,曾经独霸天下,今时已到了平分秋色。
这场双王争霸的风波让所有人非常讶异,满城风雨都已经无法形容,而是惊天动地,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可以窥探一二,更无法做出评判,只有对祝臣舟深深的惊叹,他极少主动出招,更不会将手段与城府运用得如此巧妙,可一旦出手,不管对方是谁,势必会狡兔三窟,难以招架。
蒋升平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对于事情无法掌控的慌张,海城市中心LED显示屏每天数十次循环播放他和祝臣舟所有商场事迹,蒋升平困在宏扬多日没有离开,早晚会都在商议怎样压制抵抗巨文来势汹汹的利益切割。
祝臣舟同样很多个晚上都没有回来,连一个消息都没有,按照往常这种情况,最起码他会吩咐庞赞和孟奇光支会我一声,以免牵肠挂肚胡思乱想。
我等了几天后,便有些按捺不住,我吃过晚饭估算他大概正在办公室加班不是非常忙碌的时候,主动给他拨打过去,我本还满怀期待想要听听他声音,可对方接通后,却传来一名女子慵懒的嗓音,她喊了我一声沈小姐,然后似乎翻动被角,床吱扭响了响。
我所有要说的话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闷在喉咙内,上不来下不去,我早有预料他和郑妲曼还纠缠不清,但我没想到竟如此火热,已经到了深夜也不分的地步。
男人和女人夜晚还同处一室,还能发生什么呢,难道要我自欺欺人,他们也仅仅是谈天说地品评风花雪月吗。
我握住电话的手情不自禁颤抖起来,怎样都压制不住,那边传来低低的哈欠声,我这才发现自己失了语,就像是忽然间,成了一个悲惨的哑巴。
郑妲曼又试探了两声,见我不言不语,她便直接将电话挂断,我盯着黑暗下去的屏幕,像被丢尽了汪洋大海,生死渺茫。
祝臣舟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想要找一个答案,想要问一个人,可连我都不清醒,谁还能替我看清他。
我们纠缠了多久,我们放肆了多久,我们又在这条路上沉沦和要挟了彼此多久。
我倾囊一切,这就是我的结果吗,是苍天给我的,还是我自己该得的,我不甘心。
祝臣舟说要给蒋升平一个大礼,这个大礼给的惊天动地,也让他出尽风头,而沉寂不多久,郑妲曼又给了我一个大礼,这份礼让我五雷轰顶,让我难以支撑。
郑妲曼离婚了,和她那位无所不能横吃官场的先生,他们非常平和的告别这段婚姻,告别陪伴自己多年的对方,他们各自非常维护彼此,就像是相爱的恋人无法相守,内心满是遗憾,充满了祝福和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郑妲曼在摆脱了人妻身份后,便火速和祝臣舟堂而皇之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有关记者的询问沈小姐置于何地,祝臣舟沉默不语,郑妲曼便大包大揽将矛头吸引过去为他解围,反问那名记者,沈小姐不是祝夫人,哪里来的置于何地说法。
他们的感情愈演愈烈,海城街头巷尾无人不知,别墅里再找寻不到丝毫关于他们的东西,保姆退订了报纸和杂志,将电视电源藏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每天都有人专门轮值看守我,我像是与世隔绝,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
抛弃,我以为这个词从罗瑾桥之后再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然而我错了,如果生来就是被抛弃的命,你怎样和命数抗争,用自己的勇敢和智慧吗,祝臣舟城府远在我之上,我曾经的疯狂和聪颖,在他包容下算计得淋漓尽致,可一旦他选择不再包容我,我一个眼神他都牢牢掌控,我拿什么拯救自己的爱情。
我24岁生日,我等了整整一天,从凌晨再到凌晨,我握着手机盯着窗外庭院,最开始的热切在遥遥无期等待中变冷却,到彻底冰凉,我跌坐在沙发上,一扇玻璃倒映出我苍白脸庞,我才看清自己怎么苍老了,怎么瘦成这副模样,郑妲曼依旧光鲜美艳,风姿绰约,她吸引了全世界男人的目光,包括我最在乎的男人,可她比我还年长将近十岁,她却活得那样精彩,而我的人生只剩下黑白。
我将脸埋在掌心,不发出一丝声音,我竭力掩藏我的哭泣,掩藏我的脆弱,我不愿被任何人看到,成王败寇,输的人的确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不能赢,就干脆沉寂。
我在昏暗的灯光下坐了许久,直到客厅传来门锁轻微的响动,我肩膀颤了颤,我抬起头看向玄关,一抹黑色身影从外面闪入,在门口顿了顿,我眸中全是眼泪,我只能用力睁大去看,辨认对方是谁,他将手中的钥匙扔在沙发上,他声音沙哑低沉说,“是我。”
我整颗心都是一颤,祝臣舟,他竟然回来了。
我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震撼,在已经百分百绝望时,那一丝原本熄灭的火焰竟然又死灰复燃,并且越烧越旺盛,成了燎原之势。
祝臣舟没有理会我的错愕和愣怔,他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后,两根手指不停在眉心间揉捏着,他旁边便是一盏昏黄的台灯,被幕布遮掩住,散发出柔和而微醺的光,我看清他面孔,并没有我在媒体镜头下看到的那般春风满面,反而有些削瘦和苍白,只是他清俊五官十分立体,将他的虚弱和疲惫掩藏得很深。
他闭着眼一边按摩一边对我说,“今天你生日。”
我刚要张口说不,挂在墙上的壁钟忽然在这时敲响12声,我立刻回头去看,恰好12点整。
我忽然觉得这一刻非常微妙,算不上大喜大悲,可前一秒我还难以呼吸,这一刻我终于可以活下去。
我对他红着眼睛说,“是,刚刚过。”
祝臣舟勾了勾唇角,“还好没有错过最后一刻。”
他从口袋内摸出一个金色丝绒方盒,他放在掌心内摊开伸向我面前,“你看看,是否喜欢。”
我将那个盒子接过来,我才发现自己右手是颤抖的,我平复了许久才找到一丝力气,我用那点力气打开盒盖,那银白色的光芒闪痛了我眼睛。
是一颗星星,就像那一晚,他牵着我手,走过幽深的长街,天际星光璀璨,世界白璧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