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对于祝臣舟赶在我生日回来也非常欣喜,这段时间相处,我和别墅内上上下下的佣人还算和谐,他们对于我的观点和认知也从最开始有一个巨大反转,其中一个对我说,曾经以为我极其难相处,孤傲又不易接近,久而久之发现也不过是一个错误的想法。
每个人都会戴一扇面具,将自己真实的喜怒哀乐隔绝掩藏在陌路过客面前,可这扇面具不会一直佩戴,正如谁也无法演一辈子。
也许现在,在她们眼中,我只是一个无比可怜的女人。
保姆吩咐厨房做了肉粥和清凉小菜,她端出来时,祝臣舟刚好点了一支烟,保姆将那些食物绕过我眼前,她朝我眨了眨眼,似乎在鼓励我主动开口,我紧紧攥着衣摆,“你先不要抽烟,吃一点宵夜。”
我声音是颤抖的,带着轻微哽咽,我想大约没人可以理解,这段时间遭遇冷落幻想着他和郑妲曼如何缠绵悱恻的我是如何心酸感觉,我本已不报任何希望,我以为他早已忘记,可他赶回来了,这种在天堂地狱一夕间往复穿梭的感受,令我难以招架,也有些浑噩。
祝臣舟一边吸烟一边盯着保姆放在茶几上的食物,凉菜盘内那块颜色漂亮的西兰花和甘蓝吸引了他注意,他盯着打量半响,“你瘦了一点。”
我立刻反应过来,我摸了摸自己脸颊,颧骨果然比之前两个月又凸显了一些,我从最开始跟随陈靖深的婴儿肥,到遇见祝臣舟变成了线条流畅的尖下巴,再到现在彻底皮包骨,我知道我这样很丑,比不上娇艳欲滴的那么多女人,她们虎视眈眈想要取代我,最好的反击和保卫是让自己更加光彩夺目,但这样的话说来容易做来难,当一切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谁还能及时把握住什么。
“胃口不是很好。”
我说完后发现祝臣舟意味深长注视我,我忐忑问他是不是很丑,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说,“没有,和之前一样。”
我虽然知道这话有假,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但他这样说,我还是觉得非常开心,女为悦己者容,如果他不觉得难看,我自己的感受也不那么重要,我俯身将碗筷递到他旁边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刚要说话,他忽然在我头顶先我一步说,“我有话对你讲。”
我手上动作本能一顿,不知道因为什么,只觉得后背发凉,胸口沉甸甸的积压住,让我呼吸不畅,我直起身体看了一眼保姆示意她,后者心领神会离开客厅。
客厅内只剩下我们两人时,祝臣舟将指尖燃烧的香烟掐灭,他没有放入烟灰缸,而是在指尖用甲盖一点点捏碎,烟丝溢出,丝丝缕缕散落在地面,我盯着昏黄灯光后他那张沉默的脸,忽然意识到什么,我无比慌张想要跑掉,但祝臣舟早就想到我会这样,他猛地站起身越过茶几扯住我手臂,我侧对他,我竟不敢去看他的脸。
“沈筝。”
“我不要听!”
他只喊了我名字,我却疯狂挣扎起来,我不受自己控制,就像大脑被什么病毒入侵了一样,将我所有动作和思绪打乱,我拼了命的摇晃扭打,甚至张开嘴巴在他身上脖子上所有我能碰到的地方撕咬,他始终纹丝不动,好像我的攻击并不能带来丝毫伤害,我啼哭嚎叫着,可我心里清醒,我明白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不算措手不及,他给了我许多先兆,只是我心甘情愿在糊涂中等到现在而已。
祝臣舟等我在他怀中逐渐安静下来,他轻轻拍打我脊背,他声音虽然还是温柔的,可我已找不到一点关于爱情的东西。
“既然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就不再讲了。”
“我不知道。”
我扭头看他,我是怎样不甘心怎样不宁愿,这个男人,我从最开始的疏远憎恶到现在又爱又恨,我不知道该怎样挽留他,怎样唤醒他,他荼毒太深,执念太重,那份欲.望将他骨头都染黑。
我双手紧紧抓住他衣领,我目光无比哀戚而绝望的看着他,“你就这么绝情吗。”
祝臣舟眼神只剩下凉薄,“这不是绝情,而是尽早放了你,我可以继续留你在我身边,就像对待曾经我身边那些女人一样,给予她们金钱物质和光明的演艺事业,但我知道你要什么。你要的我给不了,正因为我对你不绝情,我才会提早放掉你,趁你还年轻。”
“你早就知道自己要放掉我,为什么还来招惹我。本来就不应该开始,你何必开始!”
祝臣舟高大身躯被茶几隔开,他静默不语,凝视我的目光无比复杂而深沉,我脸上迅速布满泪痕,就像瓢泼大雨,在眨眼间倾盆而下。
我曾经在日历上一笔笔勾画记载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三百天,四百天,五百天。
后来一晚,我撕碎了日历,遗忘了时间。
到现在,我忽然很想知道我到底爱了这个个男人多久。
苏玫告诉我,遇到谁都是命。
崔戒说,只有蠢笨又无能的女人,才会把自己的苦与乐归咎于命,聪明女人从来都是自己掌控命运。
我算计了那么多人,算计了那么多事。
有的赢得光彩漂亮,有的惨败,一败涂地那样的惨。
对于祝臣舟,我似乎从没赢过,我就像一个小丑,我的所有举动所有念头都在他眼中,只是他不讲,任由我去疯。
我想他也许是一个好男人吧。只是我无福消受他的好,他也不愿漫长给予我。
我反握住祝臣舟的手,“我可以接受你的安排。”
他颇有几分讶异,大约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答应,毕竟他之前经历过的女人,都会在被他抛弃时判若两人,当你面前最好的路被堵死,任谁都无法坦然接受,尤其是本身就不够理智的女性。
祝臣舟比较了解我,他知道和大部分女人相比,我要理智冷静许多,但这份理智也是要在我承受范围内,显然我们分开并不是他理解内我可以承受的东西,而我的平静自然令他震惊。
我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接受。”
祝臣舟眉头蹙起,又逐渐平复,他垂下眼眸不知在感慨什么,似乎有些难以下咽,他走过来,用力将我揽入怀中,我没有再像以往那样缠住他的腰,我非常淡漠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他如钢铁般坚毅的火热胸膛抵住我心脏。
“是我对不住你。”
“爱情没有对错,也无关对得住对不住。你是什么样的男人我早就清楚,是我犯了全天下糊涂女人都会犯的错。”
祝臣舟更加用力揽住我,他唇贴着我耳畔说,“你和她们不一样。”
我笑了笑,“可我和她们的结果都一样。这个世上对于每件事,不都是注重结果而不是过程吗。”
我将祝臣舟揽在我腰上的手用力掰开,“分开可以,但我要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我要美索,要它怎样从我手上出去,再怎样回来我手上,我把它给你的前提,是我需要你,是你没有欺骗我。”
祝臣舟脸上的柔情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手指不再轻缓,而是变得极其坚硬,他眯眼看了我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你要的是钱,对吗。”
男人和女人的分析概念有些不同,女人更喜欢把一件简单的事掺杂进入感情和心思,而男人则要剔除所有干扰他们的东西,只看本质,只看那一点最透彻的东西,于是女人的所有要求在男人眼中都变成了对物质的渴望。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确实要美索,美索就等于钱。
祝臣舟的冷笑变得更加阴森,他捏住我下巴,微微向右偏头看我的眉眼和鼻唇,他的目光好像是刀剑,将我扎得粉身碎骨,那种感受无法形容,被自己深爱的男人以那样眼神凝视,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你还有资本,足够你从任何男人身上捞东西。不要将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是为了陈靖深吗,你是为了你自己,沈筝,不要不正视你的内心。你已经在奢华的生活中变得如此贪婪,惧怕贫穷,为了逃避后者,你可以做一切失去自尊的事。”
他说完转身拿起包,从里面抽出一份协议扔到我面前,那些纸张无比坚硬,刮在我脸上像凌厉的刀片,我捂住被割痛的皮肤,呆愣看着地面散落的协议,祝臣舟说,“这里有三千万,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你可以去开店,可以去挥霍无度,但不要再来找我,我不会给予你第二次膨胀贪婪的机会,我们从此天涯陌路,不过你绝不能留在海城,你必须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