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宝涞的身体在这段时间内有些不对劲,他开始嗜睡,午后一过便无精打采,饭量也不如最开始我和他接触时候更香浓,似乎是药有了点效果,我一直不太清楚祝臣舟安排在闵宅内的保姆是谁,庞赞说她已经被雇佣长达三年之久了,这样一算,就是他和闵丞纹在一起不久后,便安插了眼线进来,我忽然产生一个特别恐怖的念头,如果没有我,祝臣舟是否也会对闵宝涞下手,但未必是让他死,而是让他为自己所控制,他手中拥有闵氏女儿和外孙,的确是最有力的筹码。
从最开始我为祝臣舟和闵丞纹之间不计前嫌门当户对的美好爱情而有些不是滋味,现在忽然觉得,似乎每一份美好背后都带着丝毫不纯粹,围绕祝臣舟身边的阴谋简直无处不在。
白筹下午四点多为我和闵宝涞送来了晚上需要穿的礼服,他仍旧是黑色西装,显得比较年轻,而且闵宝涞和祝臣舟对于颜色都比较酷爱银白与纯黑,后者是气场越足穿上越彰显气度,前者非常挑人,因为银白对于体形、身高、气度及五官都有非常大的要求,一般男人穿上只能显得臃肿暗黑,气场全无,而如果能够驾驭,便胜于一切颜色带来的视觉冲击感,令女人痴迷。
我见过的穿银白色西装最好的男人,就是陈靖深,他适合一切浅色系,总显得非常温润,就像韩剧男主角,微微一笑满世界都阳光充沛,而祝臣舟更适合暗色系,将他成熟沉默的气质勾勒得非常饱满。
闵宝涞和白筹谈论一些公事,我在旁边陪同了一会儿,觉得白筹似乎因为我在场而不是非常自然放得开,许多话欲言又止,说一半便不讲,让闵宝涞自己意会,大约是想要我回避。
我非常识趣拿着属于我那件玫红色长裙进入卧房去换,并且为自己亲手捯饬了一个比较温婉浅淡的妆容,我不太适合浓妆艳抹,本身五官驾驭不了那份妖艳,我属于柔美的南方轮廓,并且目前阶段,按照世人对我的口诛笔伐和妄议猜测,我再化得像狐狸精一样,能被活活喷死。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衣服和我身材非常相配,衬托我格外白皙,比我本身皮肤更提亮了一个等级,我抬手正为自己整理盘发,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玉簪插入头发,却被头顶忽然出现的一只苍老的手夺去,我丝毫没有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我一直都以为卧房内只有我一个人,闵宝涞额白筹在楼下谈事,这出人意料一幕吓了我一跳,我迅速回过头,在看到闵宝涞那张充满笑意的脸后,我抚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我埋怨他说,“你怎么不出点声音。”
他靠近我一些,非常温柔将那枚玉簪缓慢插进我盘起的发髻内,插好后他望着我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仿佛一时间沉醉折服,“我本来想偷偷看你,但我没有忍住。”
他说完从背后将我身体拥住,两条交叉的手臂恰好环在我腹部,他一言不发闭眼陶醉嗅着我脖颈间的香气,我盯着那横亘在我小腹上的两只手,不免有些心虚。
事实上孩子并非一个多月,而是两个多月,我本身非常瘦,穿上束腰的礼服,腹部并不似从前那样平坦,有微微的隆起和圆润,如果仔细观察或者触摸,势必能发现不对劲,绝不是一个月身孕该有的身量。
所以每当闵宝涞触碰我腹部,或者询问我有关孩子问题,我都会发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大半个海城都了解我跟了闵宝涞,并为他孕育孩子,我已经被骂得臭名昭著,人心难测口舌无情,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只是时间问题,真相不会永远石沉大海。
我胡思乱想的功夫,闵宝涞却早已从我脖颈处抬起脸,他无比深情凝视镜子中脸色略微焦虑的我,大约以为我是害怕稍后的晚宴,他柔声安慰我说,“这是唯一一次,你没有正经名分跟在我身边去见他们,等孩子度过危险期,沈筝,我会给你一个婚礼,让你风风光光做闵夫人。”
闵宝涞的话忽然让我身体一阵发麻,不是厌恶于呕心,而是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感动和不解。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宁可要背负千夫所指众叛亲离也要娶我,他对给予我名分的执着比昔年陈靖深要更真挚坚决很多,陈靖深让我顶着情人名头生活了两年才选择娶我,而闵宝涞和我认识不过两个月,却宁可被别人指指点点议论唾弃,也要让我名正言顺,我并不认为我们这样的年纪悬殊,会存在什么爱情,可除了爱情,我又无法解释这因为什么,男人还能因为什么放弃这么多也要给女人一个名分呢。
我实在想不通,只好问我明白很矫情但不问又难受的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男人对女人好还不是因为爱情吗?”
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盯着他,“爱情?”
我和闵宝涞之间会有爱情?我们相差了四十多岁。
闵宝涞大约知道我在惊讶什么,他笑着用手抚摸我头上的发簪,柔情蜜意说,“年老的男人就不能有爱情了吗,只能喜欢年纪相仿的。难道你不是因为感情和我在一起。”
他这样玩笑又带着自信的语气让我不禁一愣,闵宝涞头部微微后仰盯着我有些尴尬和迟疑的脸,他主动替我解围笑了笑说,“好了,我原本也没有想过,你和我在一起会因为爱情,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年纪,怎么会爱上我早已日落黄昏的老头。”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说话,我小心翼翼看着他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温柔,我说,“那你觉得因为什么?”
他想也不想说,“因为走投无路,对吗。你丈夫去世,你一个女人根本不知道在这座陌生城市怎样生活,美索又被臣舟夺走,你不得已才选择我。”
我听他这样说,觉得好笑又悲凉,原来我沈筝不管如何努力与挣扎,在他们男人眼中,还是走投无路凄惨无比,必须要依附着谁才能过好日子,或者再严峻一些说,才能活下去,不被逼死。
海城男人千千万万,我再怎样想找个依靠,也不会选择年纪最老的闵宝涞,供我攀附的男人太多了,陈靖深为我留下的资源也绝非凡物,我何苦让自己嫁一个能够做我爷爷的男人,他竟然从没有往我别有企图方面想,果然是触碰了感情二字,再聪慧的人也会变得糊涂。
感情荼毒理智麻痹自我,让人痴心妄想自欺欺人。
我和闵宝涞傍晚六点从闵宅离开,由白筹开车护送到达南海酒楼,车程大约在五十分钟左右,我们到达时距离正式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算是刚刚好。
祝臣舟被一众下属和保镖拥簇站在贵宾接待通道的台阶下方,他今天破天荒穿了一身粉色西装,这种颜色在我心里非常鲜嫩,大约在二十五岁以内男人穿才会显得比较符合,超过二十五未免有一点过于浮夸轻佻招风的嫌疑,何况还是长相比较冷峻的祝臣舟,可不知是阳光太明媚还是他天生就具有魔力,我反而觉得这一款颜色除了祝臣舟再没有更适合的男人来驾驭了,他穿出粉色除了鲜嫩时尚外还非常英气魔力的感觉,在人群之中一眼看到他便无法挪开目光。
我挽着闵宝涞手臂从红摊上一步步走去,两侧密集等候的记者见到我们第一次合体,便像疯了一样猛拍,甚至在喊我们,我甚至听到一声声故意为之的陈夫人,让我觉得有些尴尬。
闵宝涞不动声色捏了捏我的手作为安抚,祝臣舟因为这边疯狂的骚动被吸引过来,他看到我和闵宝涞已经步上红毯,便立刻带着一群属下走下台阶相迎,我们三人共同出现在同一镜头内,大约是历史性的画面,占据海城商业桃色新闻二十多天版面的主人公竟然毫不避讳,堂而皇之共同出现,似乎非常可笑又令人沸腾,记者心中大约在想,如果此时陈靖深诈尸了也出现在这里,那一定非常完美。
记者的狂轰滥炸并没有影响到祝臣舟得体绅士的气度,他笑着走过来站在距离我们两三步之遥的红毯一端,声音不高但足以被在场所有人听到,“岳父,岳母。”
我当时的心情,真是哭笑不得。祝臣舟难得恶作剧一把,虽然这样喊无可厚非,但明显也会掀起轩然大\/波,闵宝涞倒是不曾介意,他非常大方伸手揽住我的腰,对祝臣舟指了指里面,“安排得怎么样。”
他笑着说,“岳父放心,您威名远扬,发出的请柬无一人缺席。”
闵宝涞哈哈大笑,他看上去精神很好,全然找不到中午和闵丞纹吵翻后气息奄奄那般苍白的模样。
“怎么说我的威名,臣舟,是这些人都不敢不买你的面子。”
祝臣舟说,“岳父是我长辈,也是前辈,我不会居功自傲。”
他说着话走过来两步,从另外一边搀扶住闵宝涞,我们三人在一众下属和保镖簇拥护送下,迈上铺了红毯的台阶。
然而还没有行走两步,闵丞纹忽然从一侧的水晶小门内挤出来,她由于穿了礼服,肚子凸显非常明显,整个人比之前苗条娇俏的样子稍显一丝臃肿,她站在最上面的贵宾通道门外,脸上没有任何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