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祝臣舟自清新茶园分别后,便各自相安无事,他仍旧忙于和宏扬的顽抗,以及暗中对闵氏的收缴,而我则连对闵宝涞下手都省去了,因为庞赞告诉我,闵宅内的四名保姆,有一名是祝臣舟那一方的人,他最开始安插这名眼线目的是帮助他掌握到闵宝涞与下属商业机密和第一手讯息,不过没想到现在派上了更大用场。
我很担心事情败露,闵宝涞一旦有所察觉,再想下手难上加难,我已经妥协不取他性命,如果连伤害都做不到,我的付出和隐忍岂非成空。
我打算亲自下手,我让庞赞将药交给我,他不肯,我正要发火,他忽然满脸阴森对我说,“其实我非常看不上沈小姐这样的女人,虽然看上去比那些花枝招展眉梢眼角都是骚气的女人要清纯许多,但其实更富于心计,也很难掌控,稍不留意便会算计进来,搞不好狠狠绊上一脚。天下女子这么多,祝总对谁动感情不好,怎么偏偏是你。”
我冷眼注视他,他说完后又颇为自嘲笑了笑,“然而我没有资格对祝总的抉择和喜好有任何质疑,只是觉得他三十年都活得这样成功,几乎没有失败,在一个女人身上失去点什么,非常不划算。”
我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深,庞赞这个人在我记忆力非常聪明,也很冷静,轻易不点评什么,但没想到一说便这样令人下不来台,我扬起下巴对他非常语气恶劣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庞赞扫了一眼我小腹,“祝总并不介意谁来下这个药,反正也不会死人,算不上凶手,但祝总不希望自己骨肉在沈小姐腹中便承受这样阴暗的东西,沈小姐不为自己考虑,总该为孩子着想,怀着他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似乎不妥。否则你认为祝总愿意冒这个风险吗。”
我皮笑肉不笑说,“原来他想的这样周到,请庞秘书代我对祝总表示感谢。”
庞赞深深看了我一眼,便留下好自为之四个字离开。
祝臣舟中午时分同闵丞纹来到闵宅,向闵宝涞提及了有关今晚七点于南海酒店举办的第三届宴宾会。
宴宾会是整个南省三大商业聚会之一,按照规模和档次排行第二,举办一次烧钱在一亿元左右。中等范围聚集在海城周边十余座城市,曾举办过三次,但前两次发出请柬在三百余张,而到场宾客仅达到一半,最后一次是八年前,由刚刚从商业之林带领美索崛起的陈靖深作为承办方,据说那一届高朋满座,不仅是海城,佛城、桑城、等周边沿海城市所有颇具盛名的官商人士座无虚席,成为三届之中最风光的一届。
排行第一是由上海宏扬专门承办的莱宾会,邀请范围是整个南省六十余座城市的商业界人士,每四年一届,据说今年也要开始,主会人则从蒋华东变为了蒋升平,是蒋升平第一次从父亲手中接棒,代表宏扬接待到场千余嘉宾,自然非常看重,一般入秋召开,而现在才春天宏扬便已放出风声广发贵宾贴。莱宾会举办一次烧钱大约在三亿左右,除了宏扬大约也没有企业出得起这样庞大数字。
宴宾会竞拍这一届花落巨文头上,自然当仁不让由祝臣舟来承办,据说他用了八千万拍下承办权,再加上承办一晚吃喝玩乐,需要耗资近两亿,并且还是只投资不回报,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争抢,动辄九位数去做干赔不赚的生意。
闵宝涞对我说,“就好像很多人为了博取名声炒作,也需要支付一定的宣传和公关费用,不同领域都有它的方式存在,这一点钱对普通人来说是几十辈子也不可能赚取的天文数字,然而对于臣舟,只是九牛一毛,可他的收益却在之后几年非常长远。商人是这个世上最精明的群体,他们不会去承担无法得到回报的风险。”
闵丞纹坐在我对面正在为自己挑鱼刺,她非常不屑一顾扫了我一眼,“小家子气女人什么都不懂,难怪都说普通百姓家女儿上不了台面,和名媛千金一比,丑态百出。穿不懂穿,吃不动吃,不懂交际礼仪不会几国语言,交谈起来也百般露怯。”
闵宝涞脸色一沉,“丞纹,这是你继母,有没有一点尊卑长幼。”
闵丞纹将筷子猛地拍在桌上,“我就一个妈,是人是狗就想让我尊重她吗?继母是什么东西?”
“你…”
闵宝涞眼看就要动怒,我立刻伸手按住他肩膀,我笑着对他摇头,“不着急让孩子认下我,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感情不都要慢慢培养吗,日久生情的不在少数,我也没有为你的两个女儿做过什么,她们不愿认我也很正常,以后我会用我的真情打动她们。”
闵宝涞对我这番识大体的话非常满意,他也就愈发看闵丞纹不顺眼,好像这个女儿根本就不配做他女儿,他重新酒杯端起来,“你继母比你还要小几岁,你看看她怎样为人处事,怎样包容你的娇纵,你又怎样无理取闹,连臣舟上一次都无法容忍你,你自己丈夫都有些反感,你还不知道自己反省吗。”
闵丞纹和祝臣舟大约在那件事后始终心存芥蒂,每当提及他们婚后生活,闵丞纹总像是被拂了逆鳞一样,立刻炸毛,她将头发别到耳后,眼睛里满是委屈说,“我和臣舟感情是好是坏,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的选择苦或者甜我都会咽下去,可爸爸您也知道沈筝比我还小几岁,您口口声声继母继母的喊着,不觉得臊得慌脸发烫吗?您都这把年纪,您不要脸我还要!别人都怎样议论您和她,又怎么嘲笑我和臣舟,我和丞萝,戳着我们脊梁骨嘲讽谩骂,您清楚吗?您当然清楚,您每天在场面上和那么多人应酬来往,怎么会没有耳闻,是您故作不知罢了。”
“你给我滚出闵宅,再也不要回来!”
闵宝涞将手中杯子朝对面狠狠一扔,闵丞纹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暴怒,她也不曾躲开,而祝臣舟飞快伸出手为她挡了一下,可杯子边缘仍旧擦着她额头飞过,磕出一块不算很大的青紫,闵宝涞没有丝毫后悔,他手略微颤动伸在半空指着闵丞纹大喊,“我没有你这样出言不逊对我不敬的女儿,我和沈筝在一起伤害了谁吗,怎么就天下不容了?连我自己亲女儿都不理解,我还指望谁说句好听的,我将你养到今天,不是让你过来骂我不要脸的!你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事,你管好你自己!”
闵宝涞也在气头上,闵丞纹刚才的话实在字字诛心,又当着祝臣舟的面子,让他实在下不来台,他说完后闵丞纹便愣住了,濮茂险些毁了她的婚礼,又是她于祝臣舟绝口不提却哽在心口的一根刺,此时被这样直白旧事重讲,她当时便哭了出来,她通红着一张脸将椅子踢翻,托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嘶吼大喊,“我也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父亲!”
她说完便转身冲向门口,祝臣舟见状也跟随起身,他对抚着自己胸口不停大喘气的闵宝涞说,“岳父,丞纹年轻不懂事,又怀着身孕容易暴躁,冲撞您我代替她向您道歉,您不要伤了身体,傍晚的宴宾会,邀请您和岳母一通出席,我和丞纹会在南海酒楼门口迎接您。”
闵宝涞一边缓解自己这口闷气一边摆手让他出去追闵丞纹,祝臣舟将目光移向我脸上,他唇角勾着一丝笑容说,“岳父这里,有劳岳母悉心照看。”
我同样回他意味深长的一笑,“你不用担心,你和丞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不要让宝涞操心,他的身体由我和佣人照看,不会出任何差错。”
祝臣舟朝我点了一下头,便深深望我一眼,转身走出别墅。
他们离开后,闵宅内彻底安静下来,保姆雇佣大气也不敢出,都怕引火上身,激怒了在气头上的闵宝涞,她们沉默不语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下去,我一直不停拍打他背后抚摸他胸口为他顺气,闵宝涞目光疏散盯着收拾过后干净整洁的桌上,他微微喘息说,“沈筝,我只有你了,你千万要陪着我,和孩子一起陪着我。她们走了我不难过,我闵宝涞对她们早已尽心尽责,可你不要走,否则我真的会倒下。”
他这句话使我莫名有些心酸和感伤,其实说句真心话,他的两个女儿,我只接触了闵丞纹,应该都算不上多么孝顺,只是关系一般,平时极少过来陪伴她,闵宅保姆菲佣很多,但都异常恭敬沉默,外界对闵宝涞毕恭毕敬,祝臣舟这个女婿算计他眼睛也不眨,闵宝涞何止是高处不胜寒,他早已陷进一个非常危险又黑暗的漩涡。
同样他这个年纪,都在享受天伦之乐,桑榆晚景,而他还要不停为了权势和地位奔波应酬,运筹帷幄,这样看来,无数百姓追逐羡慕的高贵与风光,又何尝不是艰辛万千,苦乐参半。
我不知是在体谅感慨他即将迎来的更悲惨命运,还是在这一刻,我单纯把自己和他看作女人与男人,我非常温和握住他手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