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的内幕玲珑也是猜测了一个大概。
大厉朝属于中央集权的朝政统治,徽祁虽然是千古一帝,但是朝廷里面明争暗斗的氛围几乎是将徽祁架空了。各人都有各人的如意算盘,所以徽祁的权利是名存实亡的,就像是徽邺宫中的博弈似的,权臣需要慢慢的笼络。
而那些对朝政构成致命威胁的佞臣,只能慢慢的铲除。
这一场逐鹿之战里面需要的是时间与智慧,当然,还有谋略。
玲珑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忽然宠幸蓝漱玉,并且让蓝漱玉瞬间宠惯六宫,哪怕蓝漱玉飞扬跋扈也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但是玲珑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有很多盘根错节的难言之隐,别人需要“忍”,她自己又何尝不需要呢。
就这样想着,已经到了云鸾殿里面,沁儿看到玲珑回来,连忙打着一把青伞过来接玲珑。
“哪里就这么金贵了?”玲珑微微嗔怨瞪大了凤眸,沁儿吐吐舌头,“主子娘娘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奴婢好等。”
玲珑也看出来了沁儿的焦急,单单那双差一点憋出来眼泪的明眸就可见一斑了,和颜悦色的说道:“皇后那里的事情多,又不是我想要走就可以提前退席的。”
“其实皇后也老了。”沁儿忽然说道:“真是时光只解催人老,当年的皇后娘娘是如何的美艳,如今虽然风韵犹存,到底还是不成气候了。”
玲珑向来最不满奴才在后面说三道四,后宫里面祸从口出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不想让云鸾殿的任何一个人背负这样的一种折堕,于是说道:“再不可这样说了,以免招来口实之祸,已经说过你很多次了,你偏偏不以为然,到时候蹈了康妃的覆辙就不好了。”
宫中有康妃,因造谣中伤她人被季朱华命人拔掉了舌头,至今求死不能。
沁儿连忙缄口,知道玲珑所言非虚,一边将玲珑扶到了正殿里面,一边倒了果子露过来,玲珑喝了果子露,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玲珑问道:“什么香花,好香啊?”
沁儿笑道:“尚宫局送过来的芙蓉,说是木芙蓉,韩尚宫亲自送过来的,说娘娘喜欢,果不其然娘娘真的喜欢吗?”
玲珑循着香味找到了源头,朱阑向晓,芙蓉妖艳,特地斗芳新。一片粉红淡白色的芙蓉花迎风招展如同小孩子的笑脸似的,迎面过去大概有十来盆,全部是少见的颜色。
玲珑恍惚记得芙蓉花是秋天才会有的,李清照不是有过一句“芙蓉金菊斗馨香”那样的花儿一般是霜前月下才会有的,但是现在才是阳春三月就已经有了,不禁也是咋舌,“尚宫局用心了,这本是秋天才会有的呢。”
沁儿看着斜红淡蕊,明媚一笑说道:“原是秋季才会有的,但是尚宫局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竟然让它现在就开了,更新奇的是花期竟然可以长达一个月。”
琼萼白白,剪剪风吹过,只觉得馨香而又甘美。
“沁儿,你去准备铲子,我们把芙蓉花种到后院吧,这样美丽自然的花朵不适合盆栽的。”沁儿微微诧异,但是还是按照玲珑的嘱托去拿了工具,玲珑支颐看着白色的花瓣在风中摇摆着丰腴的身姿,不禁也是萦损柔肠的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沁儿已经把工具拿了过来,玲珑让小内监把盆中的珍稀品种按照颜色一一的捧到了后院的空地里面,然后自己亲自动手移栽,忙活了大半天这才将所有的芙蓉花栽种好了。
“如今,你来施肥浇水。”玲珑指着一个小内监吩咐。
“你且来拔草灌溉。”又对另外一个人这样吩咐。
他们一一点头,玲珑这才放心。
很快的到了晚上,晚上的后宫显得更加寂寥而且悠长,就像是不会明亮的黑夜似的。玲珑好不容易才习惯了一个人的傍晚,但是看着外面形同鬼魅的树影婆娑依旧是有一点害怕,不过她告诉自己一定要适应,贵在自立啊,正如自己说的,皇上是普天之下的皇上,并非她步玲珑一个人的皇上。
微风吹过来,可以嗅得见一点些微的清淡香味,玲珑嘴角笑了笑,正是自己白天栽种的芙蓉花。
第二天玲珑照旧起来的很早,早起后甚至还看了一回芙蓉花,到了日中,估计已经散朝,玲珑这才到了养心殿。
一般皇帝处理政务是在乾和宫,偶尔才到养心殿,今天她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徽祁的手中握着一本奏折,明黄色的衣袖甚至都在微微的颤抖。
“朕本是要治蓝正霖的罪,只是一而再再而三下手不得!气煞朕,他植党营私就罢了,竟然还敢弹劾别的有功之臣,实在是可恶!”徽祁一下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了地面上,上面是蓝正霖用正楷写的奏疏,整整齐齐的。
奏疏上面大谈了大厉朝的辅弼之臣,竟然说这个大臣也不好,那个后面也有问题,徽祁看的气呼呼的。
身旁的禄公公只能宽慰皇上,“皇上不可操之过急,宰辅大人植党营私也不是一朝一夕了,所谓斩草除根,皇上切不可因为这个奏疏生气。”说着话,甩着马蹄袖将地上的奏折捡了起来。
他是没有权利看奏疏的,只能将奏疏拍了拍看不见的灰尘,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御案上面。
“可恶,他竟然一次弹劾了三名封疆大吏,两个前朝遗老,这个户部尚书李大人在先帝时候都不曾有什么,到了他的嘴中竟然成了贪赃玩法的不法之徒。”徽祁恨透了蓝正霖,他自己作恶多端也就罢了,偏偏还弹劾了很多本来就忠心耿耿的老臣。
这些老臣虽然目前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是也没有那么可恶,据奏疏上面看这些人都是在背地里反对皇上的,他更加气的厉害。
这时候禄公公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动,连忙迎了出来,看到玲珑施施然的走了过来,身旁跟着沁儿。
“怎么?你不在里头?皇上也不在吗?”玲珑有点失望,今天过来做什么她都不清楚,如果遭到了放鸽子事件也只能忍受着了。
“皇上在里面,您进去看看吧,多开导一下皇上,老奴到御膳房去给圣上与娘娘召莲子羹。”禄公公说着就要走,玲珑示意他稍作停留,禄公公那双狭长的眉搅动如同一池春水,“娘娘,您进去看一下就知道了,皇上如今是心事重重。”
玲珑还要问什么,听到这里也就作罢了,摆了摆手。
沁儿是不允许进入内殿的,只能在外面等待着。
玲珑到了内殿里面,看到徽祁在沉思,行礼过后走到了徽祁的身旁。
“看皇上忧思满腹,不知道可有什么事情让皇上愁眉不展吗?”玲珑并不问皇上为什么要自己来,只是问出现在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这也是玲珑性格里面最好的一面,始终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徽祁也比较喜欢玲珑这一点。
“你自己看看蓝正霖的折子——”徽祁将奏折指了指,玲珑讶然,“臣妾何德何能,不敢僭越!”
“朕让你看你就看,说什么僭越不僭越的,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今天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旁人都不知道就行了。”徽祁点一点奏折,“你自己看。”
玲珑只觉得心里面有一点害怕,这个奏折和自己的父亲有关系吗?还是和自己的亲人有关系?她的心里面惴惴不安,拿奏折的手都微微的在颤抖,那一副明黄色的奏折几乎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差一点跌落在了地上。玲珑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这才安定了一下情绪,问道:“皇上以为如何?”
徽祁摆摆手,眉峰耸动,“朕以为这个蓝正霖是留不得了!”
“玲珑浅笑,“皇上果然很相信这些大臣真的就是忠心不二吗?”
听到这里徽祁不怒反笑,“朕最痛恨的就是蓝宰辅,他这是无中生有,鸡蛋里头挑骨头,朕的人朕莫非还不清楚吗?”说到这里气呼呼的摆摆手,禄公公的莲子羹也送了过来,玲珑端着莲子羹用小勺子舀了送到徽祁的嘴边,“皇上息怒,这件事情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皇上为何不……”
徽祁还没有等玲珑说完,已经点头,“你说得对,朕可以用他山攻玉的方法,只是这样子会让朕的老臣对朕失去信心,那样恐怕也是不好的吧?”
玲珑点头,“皇上思虑周全自然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只是皇上,您想想他既然已经说了,兹事体大,多少还是有一点影子的。蓝宰辅大概也是害怕自己前次贪墨的事情被皇上揪出来了,很有可能这是知错能改了,皇上可以借刀杀人。”
徽祁冷然,“怎么借刀,如何杀人?”
看到徽祁的神色,玲珑有点微微的不安,她不应该在皇上的面前过于聪慧的,这样只会更加危险。但是面对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想要坐视不理,只能磕头道:“臣妾并非妄议朝政,臣妾只是帮皇上建议,如果皇上能饶恕臣妾犯上之罪臣妾或许可以略尽绵薄。”
徽祁握住了玲珑的手,柔和的眸落了过来,将玲珑锁在了瞳眸的范围以内,“又是你的不是了,朕已经叫你说,你畅所欲言就行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玲珑这才安心了不少,点头说道:“借刀杀人其实也不难,蓝宰辅不是弹劾了这么多人吗?臣妾想,必定是他公报私仇,皇上可以让他拿出来一定的证据,然后在处决那些大臣,或流放或罢职到时候还是很容易的。皇上宅心仁厚有些事情是做不来的,那么就交给蓝宰辅去做,等到蓝宰辅得意洋洋的将这些人清除了以后,皇上再将蓝宰辅——”玲珑在空中笔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徽祁欣赏的看着,然后朗然大笑,“你果真是朕的解语花,朕心甚慰,就按照你说的来,朕这就批复折子。”
一个万般头疼的问题被玲珑给解决了,徽祁眉头的黑线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批复好了折子以后,徽祁还是赞不绝口,什么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花木兰之类的说的朗朗上口,玲珑不以为意,说道:“一切都是皇上朕躬明察秋毫,臣妾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是侥幸与皇上不谋而合罢了。”
徽祁更加高兴,办好了这样的大事,竟然也是不邀功请赏,这年头只办事不说话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因此玲珑显得弥足珍贵,徽祁一把将玲珑揽在了怀抱里面,“好一个不谋而合,朕很少见你这样的女子,功成身退,与你父亲一样。”
“臣妾父亲?”玲珑蹙额,什么时候自己的父亲竟然也帮着皇上出谋划策过吗?
徽祁朗然而笑,“朕差一点忘记了,上一次你父亲帮忙拟定蠲免苛捐杂税时候,也是帮朕出了不少的好点子。”
玲珑心里面微微的一疼,父亲啊父亲,你我身份有别,你竟然也敢公然帮着徽祁出谋划策吗?岂不闻兔死狗烹,敌国破谋臣亡的道理吗?玲珑微微的搅着手中的一块锦帕,徽祁完全没有发现玲珑的神态有异样。
“什么香味?”徽祁这才闻到玲珑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禁觉得心旷神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