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浅笑,不想徽祁竟然能在龙涎香与安息香如此馥郁的室中分辨出来自己身上的香味,不禁有点讶然。
“是臣妾栽植的木芙蓉花香。”玲珑直言相告,说完以后微微的勾下了头,徽祁握住了玲珑的柔荑,“这纤纤素手也是会栽植花木的吗?朕还以为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皇上惯会取笑臣妾,不过是尚宫局送过来一些木芙蓉,臣妾看着美不胜收这才将陶盆里面的花移植到了后院而已。”玲珑有点羞赧,徽祁笑道:“果然是有暗香盈袖,让朕忍不住……”
“皇上不可,这里是养心殿。”玲珑害怕徽祁忽然间情难自已,赶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臂,藕臂抽回以后徽祁这才回过了神儿,脸上的笑容真挚而又安和,“玲珑你红袖添香朕心甚慰,这双手不但可以翻云覆雨而且还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让朕也去你的云鸾殿看一看四时里面秋季开的芙蓉花什么时候开到了春天。”
玲珑不敢居功自傲,“都是尚宫局的尚宫们的功劳罢了,臣妾不过是换了一方水土。”
“且不说换水土不换水土,朕倒是很想看一看天然风韵,这就随朕到云鸾殿去看一看吧。”徽祁解决了大事情,其余的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故而心情大好,玲珑看到机会难得,起码这一次也要堵住悠悠之口,免得那些不长眼睛的妃嫔有时候在自己身后胡言乱语,说她失宠云云。
带着一种赌气的心理,玲珑说道:“既是皇上金口玉言,那么臣妾只能遵命,就随皇上去看一看春天的芙蓉花。”
徽祁将奏折递到了禄公公的手中,“明日早朝将折子散下去——”然后走到了外面,禄公公何等乖觉,早已经预备好了肩舆,这个肩舆还是两人的,一左一右皆是可以坐人的。
徽祁到了外面,晨阳已经微弱了,漫天有了乌云密布,大概是春雨快要到来的样子,一会儿竟然也是狂风大作。玲珑不免有点失神,天空铅云低垂,就好像沉沉的压在心上似的。
“皇上还是不要去了吧,皇上看看天色,当心路上淋雨就不好了。”玲珑好心提醒。
徽祁望着玲珑楚楚可怜的神态,伸手将玲珑一拉,另一只手用力扣住了玲珑的腰肢,玲珑只觉得浑身轻疾如同紫燕,已经到了肩舆里面。
“皇上——”玲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这个位置除了季朱华没有第二个人坐过,她自然是害怕的,这里并不属于自己。
徽祁不以为然,“坐着吧,朕让你坐着旁人还敢说什么?”
“皇上,臣妾若是坐在了这里恐怕阖宫妃嫔都会将臣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臣妾实在是不敢造次。”徽祁听到这里只是微微的皱眉,“本以为是嘉赏,谁知道你不领情,那么让禄公公重新备一个肩舆就是了。”
玲珑这才喜笑颜开,“皇上圣明。”
禄公公眼疾手快,早就已经预备了一顶肩舆,很快的肩舆就被小内监抬着晃晃悠悠的走了。
过了石子路,狂风吹得人几乎是睁不开眼睛,玲珑拉下了纱帘遮盖住了眼睛,徽祁回眸看着玲珑,玲珑眼睛里面歉然的神色更加是昭然若揭,“皇上不去了吧,如今风雨大作大概也是没有什么要看的了,只怕臣妾会辜负了圣上的美意。”
徽祁飒然一笑,“是美意就不会辜负,你也说了朕金口玉言,岂可因为风雨大作就改变归程。”
“皇上——”玲珑这是第一次感动于皇上对自己的柔情蜜意,竟然有眼泪顺着眼角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这时候天空也是落下了雨珠子,玲珑更加愿意相信这不是眼泪,而是天空的大雨。
两顶肩舆到了岔路口,过了春波桥就是云鸾殿,这时候岔路上竟然过来了蓝漱玉。
这样狂风大作的天气,想必蓝漱玉不过是过来想要扰乱皇上的行程罢了,徽祁看到蓝漱玉与莎菱从一旁走过来,不禁让肩舆停止了,“你做什么,不见狂风大作吗?”
莎菱帮着蓝漱玉撑伞,蓝漱玉在风雨中飘摇如同一支断了头的鸡冠花,“嫔妾不过是想要去乾和宫看一看皇上,这风雨大作的天气,皇上那边太监又不得力,少不得还要臣妾过来伺候皇上。”
徽祁心上有一点点感动,不过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玲珑,只是巍巍然说道:“那也不必了,朕要到步婕妤的宫里面去,你且回去吧。”
玲珑握紧的拳头这才松开了,微微的打开在了空气里面,凉森森的。
蓝漱玉的眼风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扫视着玲珑,不过在徽祁的注视下没有那么剑拔弩张罢了,今天如果自己失败了就会被阖宫妃嫔嗤笑,如果成功了固然是会被口口相传的。
想到这里蓝漱玉说道:“风雨大作,不如皇上回去吧,臣妾给皇上温酒,春雨宜读书,皇上不如在上书房看一看左图右史诸子百家也是好的。”
徽祁微微不悦,不过也是没有拂逆她的意思,挥手道:“你且回去,莫要在这里,眼见狂风阵雨就要来了,朕要到步婕妤那里去。”
蓝漱玉眼见没有办法留得住皇上了,只能点了点头,黯然失色的退到了一旁。
玲珑的肩舆走到了她的身旁,她又抬起了头,那双冷然的眸子就像是寒泉里面的黑色水晶似的。
到了云鸾殿,玲珑连忙从肩舆上面下来,帮着徽祁将散乱的发丝收拾了一下,领着徽祁到了自己栽种木芙蓉的后院,后院里面花香阵阵,到没有玲珑想的那么惨败,各色的芙蓉花就像是绣在蜀锦上面的花纹一样,纹丝不动的。
徽祁不禁赞赏,“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这花儿也随你,与你一般同样是不畏惧风雨的,不错。”
玲珑笑了笑,“有时候是不得已罢了,跟着环境在生长。”
徽祁了然,“就像是朕的军机大臣,有时候也是想要倒戈,只是朕不明白为什么朕已经是一国之君,他们偏偏还要追随七王?莫非徽邺给他们的比朕给的还要优渥吗?”
其实徽祁是知道的,自己的登基是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他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只有徽邺才是当之无愧的君王,不过经过了这么久的拉锯战,自己总算是走上了金字塔的顶峰。
徽邺自然是不甘心的,于是才有了这样的格局。
这样一个风雨夕,徽邺自然也是不甘雌伏,他与虎贲将军陈凯旋,舞阳将军韩琦又开始讨论金牌的下落。
“本将军倒是以为这些东西不在老臣的手里就在皇宫里面,当年的老臣现如今还有几位七王可要一一在意,凑齐并不难,难的是可巧二字。”陈老将军说完喝了一口酒。
徽邺帮陈老将军倒了一杯酒,又将酒壶里面的玉液斟给了旁边的舞阳将军韩琦,说道:“韩将军以为如何?”韩琦乃是草莽之中出生的,张口闭口都是豪气干云,“本将军以为倒不如将那些大臣抓起来一一拷问,这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只是七王想好了没有?”
那双铜铃一般的大眼睛瞪视了过来,七王徽邺讪笑,“韩将军说笑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徽祁的天下,如此昭然的将老大臣抓过来恐怕会遭来求全之毁的,倒不如静观其变。”
“七王差了,这样下去恐怕没有什么好处,倒不如……”韩琦倒是大刀阔斧竟然想要用这样愚蠢的办法让人将免死金牌交出来,如今还有三面免死金牌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散落在哪里,他这个愚蠢的办法现在是彻底的没有用了。
徽邺的眉头皱的厉害,“韩将军有所不知,近来又有几位老大臣反水,本王也是投鼠忌器,只能循循善诱,不可力敌啊。”
韩琦喝了一口酒,“那韩某人就爱莫能助了,不过要说到行军打仗韩某人倒是很乐于的,七王也知道韩某不过是个打仗的棋子罢了,哈哈。”
“那就多谢韩将军高义了。”徽邺说着赔了一杯酒。
徽祁望着满院的木芙蓉,笑了笑,“果真是秋季的芙蓉花被你栽种出来了,朕很喜欢。”
“皇上,无花无酒是痛苦的事情,如今花开,想必皇上想要痛饮梨花白是吗?”玲珑笑着挥了挥手,沁儿已经将一壶梨花白送了过来,玲珑帮着徽祁斟酒,徽祁一饮而尽,“好酒,好花儿。”
“那么,皇上今夜不走了吗?”玲珑怅惘的望着徽祁,她只想做好一个宠妃,其余的一概都不理会,但是天不遂人愿,她也要争宠,而且必须要这样子争宠,这是悲剧命运使然还是必须要这样子走?
玲珑心里难过,望着徽祁,徽祁讪讪的,喝一口酒说道:“玲珑,你是懂事的,如今是非常时刻,朕暂时不可以留宿你这里,过了这件事情以后,朕自然天天在你云鸾殿。”
“有皇上这句话就好了。”玲珑举杯一饮而尽,“到时候,臣妾专候皇上归来。”
徽祁举起酒杯与玲珑碰一碰,“君无戏言,你放心就好。”玲珑心里面想“但愿如此”但是嘴上却是笃定的说:“臣妾相信皇上的话。”
天色已经晚了,禄公公过来讨皇上的话,徽祁的脸上僵硬,“到长乐宫。”
禄公公虽然不明所以依旧是招呼人摆驾到了长乐宫,看着黑暗中的那一点渐行渐远去,玲珑微微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