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交谈,忽见下方的吴田虎一把丢开弹弓,坐在地上张牙舞爪地大哭了起来。
郝仁又惊:“他为何要哭?”
苍鹰心想:你问我,我问谁?
但这样的话可不敢跟“郝大爷”直说,小心翼翼地猜测道:“大概……是没打中小红,伤了自尊?”
那血雀顾不得头顶的苍鹰了,此时绕着吴田虎疾飞,时而化作黑烟,时而喷出火焰,然而吴田虎捂着眼睛只是哭,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最后,血雀在他面前停顿,翅膀忽然一张,剧烈地抖动中,全身鲜红得到羽毛似利剑般一根根飞出,扎到了假山上。
血雀丢了羽毛,白花花、赤条条、光秃秃,精神俱去,成了一只难看至极的炖鸡。
吴田虎张开指缝,瞥到这一幕,忽地便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无毛雀弯腰彻底地倒在了地上,手足乱蹬,幸灾乐祸。
郝仁:“……”
可怜的血雀!
吴田虎又爬起身来,抓起了弹弓,道:“再来,这次你不许作弊!”
血雀道:“少爷,我没作弊啊!”
吴田虎道:“胡说!你当我傻么?这么近的距离,我怎么会打不中?一定是你用道术偏移了弹道!”
好家伙,还知道“弹道”这个词?
血雀不能分辨,乖乖地站了上去,吴田虎瞄准又射。郝仁这次看得分明,这石子从弹弓皮囊中出来,少说偏了也有三尺。
血雀运起道法,石子在空中拐个弯,正中其光溜溜的腹部。它吱呀一声大叫,一头栽了下去,落到了地上,模样看上去十分凄惨。
吴田虎鼓掌大笑,半晌,又有些疑惑地自问:“为什么呢?刚刚明明感觉不错,却歪了;这次手一抖,反而打中了?”
山腰间便只这一男孩一血雀,郝仁扭头寻找,问道:“夏采芹呢?”
苍鹰楞道:“夏夫人不是住在山顶么?”
郝仁心中吐槽:夫人可真多!
口中却问:“山顶……那边能住人了?”抬头去看,果见向南突起的那块大平台上云雾缭绕,隐有建筑。
苍鹰道:“苏尊者花了两年的时光,在那里建起了好大一片庄园。建成后却又说不满意,自己从不进去,只在湖心的那棵梧桐树上参悟功法,说将那园子送给郝大爷您,夏夫人便住了进去。”
郝仁来了兴趣,苏予宁果然在山顶建起了园子。不知这园子是怎般模样?
“走,咱们上去看看!”
不多时已至山顶。
此地灵气更为浓郁,有七彩的云霞环绕,灵气化作罡风,即便是苍鹰也有些吃不消,双翅拍动的频率越来越高,身形摇摇,稍有松懈便会向下坠落。
郝仁第一眼便去看山顶的那个园子,吃了一惊。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法宝囊,谈承业所留的扇面仍在,若非如此,他定要以为谈念娣回来了,又将扇中的山水图化作了园林。
这园子建的与当初谈念娣所居完全一模一样,不说建筑布局,就连花草装饰也是一模一样地复制粘贴。最南端的悬崖处,同样有石碑立起,上书“摩天崖”三个大字——却不是补道之锤所化了,而是真正的石碑。
既然不住,为何要建?
又为何偏偏要建成这样?
郝仁心中推测:她说了要建园子,不肯食言。只是琢磨来琢磨去,觉得无法超越此园,只得从心而为,建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但心气上来,却又不肯居住,便将它转手送给我。
越想越觉得:没错,就是这样!
这位师父有时候也挺可爱嘛!
他扭头去看山顶的灵潭,其实称作湖更为合适。整个山顶大半的地方都为其所占,看上去极清,但这中间不是水,而是压缩成液体状的灵气,故而虽然无色,目光却不可透入。
因有这灵湖的存在,摩天崖上才有种种特异,放之外界,定然是各大门派争夺的风水宝地。
修行界对于修炼场所,有“灵脉”的说法。
灵气浓郁到一定地步,且引地势、风水、矿脉等外因还在不断地积攒灵气,这样的所在方能称之为“灵脉”。能生出流动不枯竭的灵泉,那至少也得是三品以上的灵脉。
玉衡大陆因紫薇星光断绝,到了郝仁穿越之时,所有的灵脉皆已枯竭。以清源山之大,通天峰之地位,也只是灵气浓度比余地好一点,远称不上“灵脉”。
此时灵泉汇聚成湖,却又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当初天枢洞三仙尊目光投射见到了摩天崖,但距离太远,却也未曾想到山顶的这个湖泊如此神奇。
这一点,就连此时的郝仁,也没有重视过。他看在眼中,只当寻常,甚至在怀疑,自己若是在这灵湖旁边修行,会不会将其彻底吸干。
因目光难以透入,常常会产生奇异的现象,有时看上去一片白茫茫,换一个角度,却又成一片幽黑。偶尔有蓝天倒映,偶尔却又生出霞光,回溯过往此地发生之事。
灵湖不起波澜,看上去平静,对于每一个修士皆是极大的诱惑。但偏偏行走于此地,又是极为危险之事。以苍鹰之能,万万不敢靠近,在湖面以上,它甚至无法御空。而圣境以下的修为落入其中,唯有溺死,不能自救。
明明灵气充裕至极,但物极必反,湖中反而寸草不生,找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原先在山顶处的那株五色莲,此时也在旁边的一个小潭中,与朱果、琅琊果、木古藤、蟠桃树等珍稀物种一道笼于阵法之中,不是寻常门派的聚灵,反而是限制灵气的涌入,调和浓度,不使其被纯净的灵泉所浇灭。
先前白尾鵟在山腰的林子中找到一根天青藤的幼苗,想要移栽到山顶却束手无策,正是因此。
但也有意外,比如说湖心处生着那棵缠绕黑焰的奇怪梧桐树。
它扎根于灵湖之中,不仅没被灼死,反而极为茂盛,越长越大,已经超过百丈。干高冠大,掌状的叶片金黄璀璨。在枝干的开叉处,此时却托起了一个小小的房屋。
郝仁惊道:“苏予宁便住在这里?”
见苍鹰道是,他定睛又去看,只见这房子尖顶圆墙,有门有窗。也不知何种材料制成,墙壁白中透着浅黄、屋顶是黄中透着暗红。暗淡的黑色火焰在它下方熊熊燃烧,却不能将其烧穿。
这是……做烧烤呢!
这是人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