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连克伦似是猜到月明心中所想,出声道:“先帝之死虽疑点重重,却不是毕罗所为。我曾全力查证先帝死因,不曾放弃,虽至今仍然是毫无头绪。但此事,有生之年我必会弄个水落石出,以祭先帝在天之灵。”
月明问道:“为何大帅如此肯定不是毕**的呢?”
奇连克伦微叹一声,侧过身来,道:“除去不被承认身份的圭摩鹿夏,先帝育有三子一女,分别是大皇子戈武、二皇子隆伯尔、三皇子毕罗和公主克莱尔,且皆为帝后阿比黛尔一人所生。克莱尔公主不用说自是父兄的掌上明珠,三位皇子亦是自幼相亲,感情甚笃。且都聪颖好学,温良恭俭,各有所长。但却为先帝带来了幸福的烦恼,三个儿子都这么优秀,到底立谁为储君呢!要知道那时先帝已年过五十,虽正值盛年身体强健精力充沛,但已过春秋鼎盛之时,立储之事已然可提上日程,朝臣着急,国民相望。先帝亦想早点定下储君,以守器承祧,安国之心,但三位皇子确实都根器出众,委实难以决断。”
月明道:“那么先帝最终是立的谁为储君呢?”
奇连克伦苦笑道:“直到先帝驾崩仍未定下储君人选。”
月明惊讶不已,心中暗道,看来毕罗能够坐上皇位不是一帆风顺呀!
奇连克伦接着道:“在某些人的暗中推动下,三位皇子的支持者纷纷跳出来大张旗鼓地各自造势,意图迫先帝表态,三派之人甚至如同事先约定般在朝堂之上同时上疏。先帝察觉到事态似乎有失控的危险,明面上以与肖克兰、比隆战事吃紧为由拖延,暗中却狠狠打压了一下所谓“三皇党”的聒噪。众人这才察觉先帝似乎生气了,纷纷偃旗息鼓。这场风波虽然算过去,但先帝却察觉到事情的不正常,暗中遣人调查,且悄然用法力乌鸦给了我一封加急密信。”
月明亦沉浸在奇连克伦述说的故事中,追问道:“先帝信里说了什么?”
奇连克伦双目射出追忆的神光,低声道:“先帝告诉我他怀疑有人欲乘帝都兵力空虚之际意图不轨,并结合围绕立储之事所发生的种种不正常的事件分析当前的形势,让他感觉到了危险,且信中说明了他的推论和猜测,命我暗中调集一支部队潜伏到法赫娜附近以防不测。”
月明不解道:“要知当时我们正与肖克兰、比隆联军鏖战正酣,从正面战场抽调有生力量岂非不智,法赫娜乃帝国中枢,难道竟无可用之兵?”因为奇连克伦的关系月明现在下意思的把自己当做梵尼亚人。
奇连克伦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为了应付肖克兰、比隆的五十万联军,我们确实抽调了包括八大戍京军镇的所有兵力,但法赫娜仍有一支足可应付任何情况的三万精锐禁卫军在先帝的直接掌握中。虽然当时我方已占据上风把握了战局的主动权,可我接到信时亦觉愕然和不解,但当时法赫娜确实处在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兵力空虚之中,且先帝绝不会无的放矢。所以我暗中调集了一批两万人的精锐轻骑由我心腹爱将克莱伯统领并且安排影子暗藏队伍中以策万全,秘密潜返法赫娜。”
月明暗想,按照奇连克伦的描述,先帝采林应该是知兵之人,在两军对决的关键时刻竟还让奇连克伦派兵勤王,可见当时法赫娜的形势是何等危急。
奇连克伦续道:“十天之后我接到了第二封密信,先帝在信中说他已派心腹与克莱伯取得了联系,并安排队伍化整为零分批潜入了法赫娜暗中驻藏,稍有异动便可立即迎敌。还授意我施计拖延鬼王坡战局,予那些阴谋不轨的人战争短时间无法结束的假象,以便他暗中查证从而一网打尽。”
月明叹道:“先帝真是大智大勇之人,处惊不乱,谋定而后动,且有股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豪气,让人敬佩。”
奇连克伦嘴角勾起,面露微笑,心中默默缅怀。
静默片刻,奇连克伦接着道:“先帝在信中还问我如若立储,三位皇子中谁最适合继承这个国家,让我放心直言,就当是对朋友的建议,无需避忌。”
“哦!?”
月明好奇道:“不知大帅心目中的人选是谁呢?”
奇连克伦答道:“二皇子隆伯尔。”
先帝既然让奇连克伦直言无碍,显然是非常信任他,希望他说真话、心里话。所以奇连克伦当即就把答案附在信中,用法力乌鸦传回法赫娜。并且在信中详细阐述了理由。
奇连克伦给先帝的回信中非常直接地写到,“三位皇子天资卓越、根器上等、德才兼备,俱可负之以重托。但大皇子戈武殿下勇武有余而某断不足,性格过于暴烈,如若当权恐非臣民之福;三皇子毕罗殿下为人亲善而素有贤名,但格局有限,守成或可有余进取则略显不足,亦非储君最佳人选。反观二皇子隆伯尔殿下,气度格局与陛下一脉相承,沉稳多智,多谋善断,低调友爱,所以微臣认为其是继往开来的不二人选。”
三天之后奇连克伦收到了先帝的回信,只有一个字,“然”。
奇连克伦苦思良久,仍然猜不透先帝的意思。
月明心中苦笑,先帝这个‘然’真是精妙之极,模棱两可,让人无从揣度。
没过多久,鬼王坡大捷的消息传遍帝国,在奇连克伦班师回朝之前,先帝在法赫娜突然发动了一次肃清行动。不出先帝所料,在行动中果然遭遇数十起激烈的武装抵抗,但在克莱伯突然出现的轻骑和禁卫军的镇压下当然掀不起多大风浪。近四十多名帝国官员、二十多名法赫娜知名大商贾被处以叛国罪或通敌罪,受牵连者超过万人,一时间梵尼亚帝都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先帝亦达到了既定目的。
奇连克伦现在说来虽然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况必定凶险异常,只要稍动脑筋月明便可猜想得到,那时梵尼亚兵威睥睨大陆,先帝采林威望正值巅峰,胆敢在帝都法赫娜作乱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梵尼亚与肖克兰、比隆的国战不仅局限在金额铁马的战场上,暗中亦在多个层面进行着复杂交锋和渗透。这次帝都之乱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一暗一明两条战线在先帝和奇连克伦的指挥下皆大获全胜,先帝自然非常高兴,带领文武百官出城五十里迎接凯旋队伍,当夜在宫中与奇连克伦对饮畅谈至深夜,并让奇连克伦留宿宫中,可见君臣之间是何等如鱼得水,相得益彰。
噩耗是在鬼王坡大捷两年后的一个平凡深夜突然袭至。
奇连克伦面沉似水,虎目泛出令人动容的悲恸之色!
巴斯克历1474年深秋,梵尼亚迎来了又一个金食节,依例要在法赫娜东郊的多兰山谷进行盛大的仪式,君臣上下狩猎狂欢。
这本该是一场举国欢愉的盛宴,却讽刺的成为了梵尼亚一代明君阿修克·采林告别人世的典礼。
奇连克伦闻讯星夜奔赴宫中,抱着先帝遗体,一声悲喝,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伤极而伤。
与之而来的浓重悲伤像一柄利剑刺穿了奇连克伦强健的身体,他病倒了!
当奇连克伦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是在一个月之后,参加梵尼亚新君的登基大典。三皇子毕罗在多方势力的角力中最终胜出,于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出人意料的成为了梵尼亚之主。
奇连克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因为先帝陨落之前一直没有立储,去时亦没能留下遗言。所以能以这样平和的方式解决新君问题,亦算很好的结局了。”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奇连克伦就上疏称病避往郊区别院,离开法赫娜这个伤怀之地。毕罗亦多次来旨慰问,并希望他早日回去主持工作,颇有仁君风采。
不过静养中的奇连克伦根本静不下来,没过多久很多流言蜚语就向他袭来。
第一个消息让奇连克伦非常诧异,御史台联名向毕罗上书,请设摄政大臣一职,人选就是他。
据说当时毕罗英俊的面庞因为愤怒而瞬间变得铁青,强压下怒火,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此事容后再议,便宣布退朝,转身而去。
奇连克伦得知此事,感觉非常荒谬,猜测定是有些人想离间他与毕罗的关系,不过他却不屑出面解释。
一石激起千层浪,退朝之后文武百官就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