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带有净化之力的刀光触及圣杯时,异变产生了。
似乎意识到了那上面带有足以净化恶意的力量,小圣杯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仿佛惧怕着什么似的。接着,它抢先倒出了黑泥。
满满的恶意哗啦啦地倾倒在此处废墟之上,滚热而富有侵蚀性,只要触及的地方就会片甲不留。倒在废墟上的重伤员言峰绮礼与被束缚的卫宫切嗣都给黑泥吞噬干净。
似乎是力量不足的原因,圣杯发出了光芒,似乎在呼唤着那些有着愿望的Sevant,企图以他们为祭品使自己有足够力量诞生。
以半跪在地的蓝紫色发少年为圆心的两米之内有着不稳定的结界。他的斩魄刀在那时被黑泥冲的脱手,此刻正黯淡地散发着灵光,黑泥虽然没有敢吞噬它,但是他也在渐渐下沉,看来不多时就碰不到加贺清光了。
“这个是……结界吗?”认出这是魔力爆表的麻仓叶王的杰作,幸村展开了手掌,发现手心有一个五芒星。
被救了。
真是逊啊。
“呆在那里不要动,通过令咒召唤我。”似乎是传音的符纸发挥了作用,心思慎密的麻仓叶王早在最终战前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此刻正在未远川的河岸上,因为令咒而加强的魔力足够发动一个传送的法术。既然英雄王不解开锁链,他只能依靠这种办法。
“叶王吗?又被你救了啊……可是这里的情况,已经等不到了啊。”幸村环视了一下正在慢慢蔓延的此世之恶。几双手无力的挣扎后被慢慢没顶。他们选择的是人流极少的地方,却也已经有人被吞噬了,如果再这样蔓延下去,等到侵蚀了居民区就糟糕了。
刚才灵力不够,再试一次。
虽然知道以一己之力净化此世之恶的可能性多么渺茫,幸村也没有打算放弃过。
身上灵子凝聚出的袖袍因为灵气的激荡而鼓动起来,似乎要乘风归去。
他以左手撑住面前算是未被侵蚀的地面,微微喘息着调整呼吸,然后调出身体内剩余的全部力量。无法托大,只能奋力一战。
黯淡斜插在黑泥上慢慢下沉的加贺清光仿佛有所感应,正在一点一点地发出与他相同的灵力波动。
麻仓叶王曾经问他,以他的能力躲开圣杯战争不是不可能,何必为此计划搭上自己。
他笑着说也许是见过毁灭的场景吧。
是啊,毁灭的场景啊。
断垣残壁,尸横遍野,腐臭的味道飘散其上,秃鹫啄食着残肢,发出凄厉的尖叫。
冶艳的火光笼罩着村庄,天人随便的炮弹轰炸,一个地区的地形就被改变。
战斗吗,拿着冷兵器去对抗核武器吗?
不想再看一次了,已经够了。
……
曾经在松下私塾,木质的屋檐下阳光明媚悠然,浅色长发的老师捧着课本,教他们读书。书声琅琅,格外安宁。
于是他淡淡勾起唇角温和地问他们今后的理想。晋助撑着下巴望着松阳老师,碧色的眸中满是憧憬,银时挠着乱糟糟的头发嘟哝着吃一辈子吃不完的草莓芭菲,假发一脸正直地说要带给江户黎明。
“精市,你以后的愿望是什么呢?”
那时候,他是怎么答的呢?
“战斗!战斗!战斗!即使是送死又如何,即使已经穷途末路,拍起胸膛问着你们的胸口武士的魂魄,问问它甘不甘心就这样扔下刀做奴隶!”
谁在声嘶力竭的呐喊。
“老师——!回来啊,松阳老师!。”
谁在哭啊,风中的沙哑。谁在迎风独立啊,谁又在奋力拼杀啊。
谁在期望回到从前啊。
“精市,斩破荆棘,一路前行,向你的刀剑所指的方向。”
存在于记忆中的清雅温润的嗓音,居然此刻鲜明如昔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
“斩破荆棘,一路前行……是吗?松阳老师,请您注视着吧……”少年唇角划出哀伤怀念的弧度,接着他微微笼下睫毛,低声念出了二段解放的吟唱。
“褪尽吧,灾厄之声。把此世之恶……驱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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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很干脆地晾在了未远川桥上的吉尔伽美什非常不悦地眯起了他酒红色的眸子,只是轻轻一扫还在负伤的征服王,却失去了去再补一刀的兴趣。
圣杯已经出现了,虽说他对那种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去给通灵王添堵可是他求之不得的。
那么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英雄王化为金闪闪的光芒消失在原地。
毁了所有宝具的Rider看着自己满是泪痕的小主人,然后好脾气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少年像是炸毛似的跳了起来,可是在再一次看到他粗犷豪迈的笑容,却又扑到他的身上压抑着哽咽。
“……你还是想去的,我知道。”
“吾虽然败给了那个金闪闪的家伙,但是此时圣杯战争还没有结束,我要亲眼看着这个传奇。”
“走吧,这一次不要丢下我了。”少年攥了攥拳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仰起脸看着披着红袍的王者。
“如果这次能活下来的话……韦伯少年。”
“什么事情?”
“干脆做我的王妃好了。”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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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阻止我获得圣杯!”Saber举起手中的大剑,她漂亮的眼眸似乎被对圣杯的狂热渴求侵染,她打败了兰斯洛特后却被Lancer缠住,无法脱身。
“Saber,你如果真的要圣杯的话……你可以去看一看,这样你就明白了。”出奇地,Lancer没有阻止她,反而有些沉默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如果你见到圣杯,依旧想要那个东西的话。”
“Lancer,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少女端庄的容颜似乎要发出辉光,她作为骑士的王者郑重地对被侮辱的骑士道歉。
Lancer背过身,看着还在挣扎并未死透的兰斯洛特。他因为狂暴而扭曲的面容中似乎透出一种释然的平静。
“亚瑟……你还没有醒悟吗?”
“亚瑟王不懂人心,即使是现在,我依旧不懂……但是,似乎能够稍微感受到当时在圆桌之前的骑士们的心情了。”
迪卢木多注视着少女王者向着圣杯奔去的身影,喃喃自语:“主君,您会理解我的吧,打断那样执着的王者的梦想,真不是个骑士该做的事情。”
“那么就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从他身后传来迹部慵懒带着些贵气的声音。他点了一下泪痣,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那家伙可是有‘神之子’之称,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败北吧。”
骑士转过身,然后以右手抚住心脏单膝跪地,以示忠诚。
“吾主,您的意愿是?”
“随我一起,去那里见证闹剧的终结。”迹部侧了侧头对他的骑士说道:“你会保护好我的,我信任你的能力。”
“您的意愿就是我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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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此世之恶也感受到了威胁,它似乎有灵性似的从幸村身边退开,然后猛扑上去。它是圣杯的意志,被污染的圣杯所有的机能便是以最不幸的方式达成愿望。
这样的许愿机只会带来悲哀。
“这就是所谓的奇迹吗?真是可笑极了。”幸村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的刀,似乎承受着千钧的压力,甚至膝盖要受不住跪地。
他曾经有很多很多的愿望,想要打网球,想要从绝症中痊愈,想要新选组的大家不因时代的逆流而四散逝去,想要松阳老师活过来,想要小晋不再那样绝望,想要藏马再一次奔跑在魔界的平原……
可是,命运就教给了他一件事情。
——愿望是靠自己去达成的。
“想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吗?”垂下眸子看着蔓延的充满恶意的黑色物体,幸村手心全是汗湿。以一己之力与世界恶意对抗啊。
“但是啊,不去做,怎么知道结果呢。”
不再犹豫,他以暴起灵气的刀为凭依,纵身跃入了黑泥。
麻仓叶王在以空间法术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通灵王狠狠地攥住了四指中夹住的符咒,不知是用多大的克制力才忍住撕掉符咒让这些该死的黑泥把这个城市淹掉的冲动。
“乱来的家伙。”很久没有大幅度情绪波动的麻仓叶王化愤怒为力量,非常迅速地支起结界。四方形的结界暂时遏制了此世之恶的蔓延。透明的泛着流光的结界如一个倒扣的盒子,外边的平静与里面的绝望完全形成两个极端。
“下面只能等待他的消息……”叶王本来就脚不沾地地浮在涌动的黑泥之上,结界此刻的震动顿时让他有些不稳,白色的衣袂沾上了泥。脸色顿时一黑的阴阳师压抑着清冷的声音,话语透过结界传出:“谁在破坏结界?”
“圣杯是我的!”Saber的胜利与誓约之剑凝聚起辉光,对城宝具的绝招发出。
黑泥会出去的!
深深理解了什么叫功亏一篑的麻仓叶王咬牙切齿,可是他如果不站在原地维持结界而去阻止她破坏结界的话,这黑泥就是从四面八方出去。如果不去阻止,这样迟早结界也会破一个大口子。
冷冽的眸光大盛,叶王再次加强了魔力的输出。
“以令咒之名,英雄王,请阻止Saber破坏结界!”
猛然睁眼的吉尔伽美什其实早就在结界边上站的很久了,看着那个刚才让自己吃瘪的阴阳师略有失态的场面让他感受到了至高的愉悦,正打算好好享受一下他的狼狈时,被他忽视很久的Master不知隐藏在哪里看着这里的场景,然后对他下了令咒。
“时臣——!”
“英雄王,让这样污秽的东西随意流淌在您的后花园实在不妥。”
“……是谁容许你命令我的?”
不受控制地出现,抓住即将破坏掉结界的Saber的手,黄金色的王者扫了一眼结界中似乎松了一口气的那个人的脸,他的唇角已经有了一丝妖异的血丝,在泛着流光的结界的阻隔下有些看不清晰。
忽然对时臣的命令就没有那么愤怒了,吉尔伽美什傲慢地挑起眉,对着呆毛王闪烁着怒气的碧眼,说道:“放下你的剑,臣服于我。”
本来出口的‘嫁给我’就硬生生吞下口去。
他对这个小姑娘的兴趣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深。
拖住Saber的时候,英雄王闲闲地向结界内看了一眼。通灵王从来不带感情的深黑色眼眸转向他这里,然后那幽潭一样的眸底泛出一丝弧光。是最漂亮的惊鸿。
似乎读出了唇形,大概在说:“拜托你了。”
虽说Master是统一战线,可是他们却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存在。方才还在针锋相对,现在的毫无保留的信任让旁人奇怪,可是这俩人却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大概是,只有王才可以理解王吧。
因为,他们达到了寂寞的顶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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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黑泥的内部吗?
眼中浮现出一丝困惑的幸村发觉自己现在正处于他曾经呆过的世界。这应当是记忆了,可是他却没什么印象。
他在魔界呆过一百五十年,可是总觉得那段记忆残缺不全。
没有人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封印精神力非常强大的他的记忆,也就是说是他自愿不愿想起的。
原来,这是他作为军师跟着妖狐藏马在魔界的草原上驰骋,率领着一众妖怪,拥有无拘无束的野性自由的时光。
夕阳残红还未落幕,模糊的荒原终于也清晰起来。杀戮的残像在他的眼中映出。
热血喷溅在他的脸上,突兀而惊悚。
幸村猛然一愣,那滚热的鲜血沾湿了他的半边脸颊,妖红的颜色勾勒出他的面部轮廓。他有些颤抖地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粘稠的,温热的。
一个接一个妖怪倒了下去。断肢的,残缺了半个头颅的,拦腰被斩断的,不幸沦为其他妖怪口中食物的……他们都睁大着空洞的双眼仰望天空,眸中怨恨不甘。
那是他曾经混迹的盗贼团的伙伴。
杀掉他们的是……我?
唇齿间压抑着低吟,幸村微微睁大的眼睛中倒映出一幕又一幕的画面,被封印的记忆汹涌而出。伴随着妖狐冷厉沉默的侧颜交替出现的,是缠绕在他的耳边一个又一个尖利的诅咒。
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
背叛者背叛者背叛者背叛者……
无法控制地以手抵住额头抵挡这样剧烈的冲击,少年终于有些承受不住地跪倒在地,压抑的喊叫终于溢出唇瓣。咬的血肉模糊的唇角流下血迹。他却来不及擦拭,直到眼中的泪蜿蜒而下,如同血泪。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才让他做出这样的抉择。
面对擅自忘记了这些的他,能够平淡相对的藏马,心中又压抑了什么痛苦的东西。
“……是想要……杀了我吗?藏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