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丘哲所说,这海皇宫夜总会还真是全场监控,而被丘哲砸掉的,也只是地下一层的娱乐场。往上还有好多层楼,夜总会的贵宾房、私人会所、配套的洗浴中心、卡拉ok乃至管理层所在的办公区,都在上面。
这时候,他砸场子的影像,早已经通过监控摄像,传递到了顶楼的一间办公室。一个三十来岁、斯斯文文、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看着屏幕,眉头拧成了川字。看到丘哲开始砸东西,他哼了一声,转头问后面的一个小年轻:
“这人是谁?阿明,有线索没有。”
叫阿明的年轻人坐在办公桌上,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脑显示器,一边操作鼠标,一边回答:“熊哥,还是没找到,我把市里面几个帮会的金牌打手都核对过了,根本没这号人,不知道哪来的强龙。”
“让雷子他们几个过去吧,这人再横,还能顶得住管子?”坐在阿明对面的一个光头有些不忿地说道。
管子是道上的黑话,就是枪支的意思。听到光头说这个,飞熊顿时有些不高兴:“大强,有点脑子。说过你多少回了,我们是做正经生意,打打杀杀的事情少沾点边,别动不动就说管子。”
被他这么一说,光头心里面有些不服气: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就你有了几个钱就装大蒜瓣。只是瞥见飞熊的眼神,心里面顿时一寒,“嘿嘿”干笑两声就不再说话。
“要不报警?我们这可是正规娱乐场所,这小子扰乱公共秩序,破坏合法经营,光造成的经济损失就够他喝一壶的。”阿明显然比大强有心计,拿出来的主意也够毒辣。不过飞熊还是摇头:
“,我们场子怎么回事,你们还不清楚吗?真把条子招来,光那些小药片就够查封了。马王爷盯着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拿不到证据,要是给他抓住这次机会,连许老大也有麻烦。”
他口中的马王爷,是市公安局的局长马三泰,自从这人上任以来,对江东的地下势力严加整顿,不少过去为非作歹的凶徒纷纷落网,一时间道上就给他取了马王爷的诨号。
不过真正上了规模的黑道组织,一时半会他还动不了。一来人家管理严密、滴水不漏,很难找到确实证据,另一方面这些组织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在黑白两道人脉深厚,又都有正当的行业做掩护,贸然下手,不但奈何不了对方,还容易被有心人扇动舆论,到时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许三刀这伙人,就是属于后者。马三泰早就想拿他们开刀,但是一直找不到突破口,有两次行动失败,不止自己背上了骂名,还牺牲了几个潜伏的暗线。
这个时候,屏幕上丘哲已经把主舞台砸成了一片狼藉,他环顾了一眼周围,似乎是在挑下一步动手的地方,紧跟着弯下腰,从废墟中捡起了一个钢制的小圆凳,手中发力,小圆凳脱手往上飞出,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夜总会主场头顶的天花板上,那一盏特制的豪华吊灯被圆凳咋了个稀烂,灯管的残渣落得满地都是。
“草你娘亲!”大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说了一句家乡的粗口。那吊灯安装的时候花了一百多万,比主舞台那些破音响值钱多了,当初装修的时候就是拿来撑场面的,没想到被这混蛋不管不顾地就砸了。
飞熊脸色阴沉,转身出了办公室。阿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熊哥要亲自出手了?”边上大强也顾不得再骂人:“草,快跟上去,熊哥得有两三年没动过真功夫了。”
丘哲这时候已经从舞池砸到了后场,看着满地的狼藉,他丝毫不以为意。从那些服务生和混混手上,他搜出了大量形形色色的新式毒品,这时候统统堆在后场的沙发上,很有些壮观。
丘哲最初来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找出许三刀,然后从对方口里逼问出那个躲藏在暗中的法师下落。之前从房东那里,他知道了许三刀这个人和海皇宫这个地方,但是对许三刀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地盘有多少根本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上哪找对方,这才想了砸场子这样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
不管是打人也好,砸场子也罢,都是为了吸引对方出头。他本来想着“打出小的,惹出老的”,自己做得这么过份,那个叫什么许三刀的怎么也该忍不住。哪知道这个人仿佛是属乌龟的,自己打砸了这么久,把对方的这群小弟全干趴下了,还是没人出来露头,丘哲心里也有些懊恼。
看着面前那一堆形形色色的小药丸和粉末,丘哲知道这些都是害人的东西,就想一把火给烧了。他随手拖过来一个混混,从对方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正待点火,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警觉。抬头一看,只见电梯间的方向,走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看形象很是斯文,但是给丘哲的感觉却很危险。
飞熊也在打量丘哲,跟之前隔着屏幕不一样,正面相对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给人的印象很平和,既没有强横霸道的气势,也缺乏亡命一搏的狠劲,整个人就仿佛是宁静的湖水,任凭狂风吹过,不起一丝波澜。
越是如此,越是让飞熊不敢大意。从刚才的监视影像当中,他已经知道眼前之人乃是真正精通搏击之术的高手,虽然招式看起来毫无路数,但这种情形让飞熊更加谨慎:对方的功夫很可能已经达到“技近于道”的高深境界,出手如羚羊挂角,信手拈来皆是绝杀。
心中如此想着,飞熊却并没有对自己失去信心,反而更加跃跃欲试。他五岁拜入形意拳门下,得到一代宗师张墨白指点,三十年苦练,一身内外功夫早已经融为一体,在江东市的练家子当中,也能排进前二十。
要知道中土武风昌盛,所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江东又是历代名都,人才辈出,排在前二十的这些高手,不是一派掌门,就是积年的名宿。这些人平日深居简出,等闲根本不出来走动。像是飞熊这样在技击之道上已经登堂入室,却甘心做黑道打手的人物,整个江东都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对于自己的身手,飞熊充满信心和底气,而这种自信,也是身为高手应有的心性修为。面对丘哲这样难得一见的强敌,普通人会想着趋吉避凶,而他不会。遇强则强、迎难而上,这才是高手的作风。
虽然刚才丘哲轻而易举地收拾了那些服务生和混混,但是飞熊知道那些都是什么货色。以他自己的身手,对付狄飞鹏这些战五渣,同样是不费吹灰之力。
“未请教阁下字号?”
“别墨迹,动手吧。”丘哲懒洋洋地回答。
飞熊语气为之一滞,刚才的询问,是出于江湖习惯,往往在高手决斗之前,会彼此请教姓名。而对方的回答,明显是没把他看在眼里。这一问一答之间,自己在气势上顿时落了下风。
虽然口头吃了点小亏,但是飞熊心性坚韧不以为意,好整以暇地摘下眼镜、脱掉西服,被宽松外套遮掩住的结实肌肉就显现出来。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丘哲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仿佛变成了一头蓄势已久的豹子,毫不掩饰地伸展着爪牙。
飞熊轻舒猿臂,身上的关节隐约发出如爆竹般的声响,跟着身形骤然跃起,在空中一晃而过,下一刻就出现在丘哲身前,一双手幻化出无数虚影,向着丘哲头顶落下。
丘哲身躯后仰,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对方虚虚实实的杀招,跟着右拳递出,直捣对方心窝。只听得轰然一声响动,两人拳掌相接,硬接硬架了一招。
飞熊借着反弹之势,在空中往后一个翻身,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丘哲却被这一下的力道逼得倒退两步,脚下的木地板也陷了下去,这才卸去了所受的力道。
场面上是丘哲落了下风,不过飞熊心里清楚,刚才他人在半空,以上击下,占了形势之利。若是真正比拼力道,结果如何尚未可知。
丘哲刚刚站稳脚跟,飞熊的拳风已经迫近门面,片刻之间两人短兵相接,已经过了十余招。飞熊力大招沉,招式如狂风骤雨,根本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丘哲对传统武功的招式一向稀松平常,但是他眼力好反应快,靠着体力强横,见招拆招,一时间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人从后场一路打到前台,斗到最酣处,飞熊卖了一个破绽,趁着丘哲冒进,一记重拳印在对方胸前,如山崩一般的力道涌出,将丘哲打得倒飞出去。
不过他自己也不好过,被丘哲在混乱中一脚踢在腰眼,顿时半个身子都如触电一般,趔趔趄趄地晃了两步,这才扶着墙勉强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