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
金銮大殿上,按品阶高低依次排列的文武大臣安静而肃穆,恭候皇帝升座。
“圣上驾到——”
内宦尖细而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乾安帝登上了宝座。
满朝文武大臣齐齐伏地,山呼舞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乾安帝启金口:“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各自归位。
乾安帝目光缓缓扫过立于宝座前侧方向的众位皇子,大殿两侧的文武百官,天子威仪,巍巍然,凛凛然,“朕多日未曾临朝,卿家有事即奏。”
满朝文武悄无声息。
乾安帝轻咳一声,道:“众卿家无奏么?朕卧病数日,常虑西疆战事,此战悬而未决,朕寝食难安,卿家有何良策,务必畅所欲言。”
乾安帝话音落了,一大臣跨步出列,双手持笏,躬身行礼。
众人看定了,此人——是世袭定国公兵马太尉司徒柏。
乾安帝皇后于十余年前逝世,朝臣数番奏请册立新后,乾安帝以为后宫无出皇后之右者,虚悬后位,至今十余年。正宫多年无主,诸事皆由德、惠、淑、贤四妃协同掌管。
惠妃司徒杉,正是司徒太尉同母胞妹,亦即太子生身之母。
司徒太尉奏曰:“征西统帅太子殿下甫出征即染恙,抱病体,御强敌,帐下将军乏有权谋,辅佐无力,今西狄盘踞边境,虎视眈眈,委实堪忧啊!”
“卿家所言为是!”乾安帝颔首:“依卿家之意,应以何法解此忧患?”
“臣以为——当务之急,莫过于易帅。”
“前番,卿家举荐数名将军至前线协助太子作战,屡屡无功,卿家此次提议易帅,可有合适人选?”
“臣心中确有绝佳将帅之选,只恐臣僭越了。”
“卿家但言无妨。”
“去岁,东都王收服北兹夏国,彰显谋略,世人皆服,此番易帅,臣以为非东都王莫属。”
“卿家所言,朕以为然。朕即刻下旨,召太子返朝,休养病体,征西统帅之职,由东都王接替。”
“吾皇圣明!大乾幸甚!”司徒太尉躬身颂扬。
乾安帝凝目司徒太尉,道:“前方军士久战辛劳,应当换防,卿家速调百万兵马,交由东都王统领,以便赶赴西疆,早日平定战患。”
司徒太尉神色登时为难,“启奏陛下,臣能调之兵不足二百万,太子殿下已率五十万出征,此番再调百万之众,臣手上兵马空矣!若此时有乘虚而入者,臣恐顾此失彼……”
“纵观海外,北边已无祸患,东南沿海,水军驻防,外倭无犯;海内则子民安居乐业。且诸位卿家忠心耿耿,精忠为国,卿家委实无须忧心。”
“圣上,有备方能无患啊!本朝王公侯爵皆养兵马,东都王辖治洛阳,民众富庶,臣拟调兵五十万,余下人数征壮丁补足,则两全其美矣!圣上以为然否?”
乾安帝目光转向徐离,声音缓沉:“东都王以为如何?”
徐离平和回应:“启奏父皇,太尉之策儿臣以为不妥!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战事久延,徭役日杂,父皇尚且不忍黎民百姓负荷苛税,若是征丁,岂非扰民?”
“东都王言之有理!众卿以为如何?”
刑部尚书严道之出列,高声言:“东都王宅心仁厚,体恤民情!朝廷兵力尚雄厚,征兵确为不妥之计,一意孤行,只恐外患未绝,内忧已起!”
司徒太尉望刑部尚书一眼,跨前一步,欲再奏。
“前线加急军报——前线加急军报——”
一串急呼由远及近,一个军使抢入殿来,跪下便禀:“启奏陛下,前线加急军报——敌人突破边关,占据我军第一处要塞,我军不得已后退设防,现敌军步步进逼,不断发起攻击,第二处要塞眼见失守。”
乾安帝闻言,神情凛然,龙体前倾,问:“敌人攻势如此迅猛,日前军报怎地毫无征兆?骤然丧失要塞,原因何在,速速禀明!”
军使答:“启奏陛下,数日前赵方将军前往统帅大帐探视太子殿下病情,撞见蒙面人劫持太子殿下,赵将军当即救下太子殿下,既而发现太子殿下乃是假扮,真太子殿下不知所踪,消息传遍军中,群龙无首,将士们惶然,敌军探得消息,乘势偷袭,使得我军大败,丢了第一处要寒。”
乾安帝神情肃然,“太子失踪了?是否敌人所为?”
“敌军无蛛丝马迹,将士多方探查亦无果,后……”军使迟疑不言。
“说——”乾安帝威严地喝。
军使赶忙遵旨,“我军后撤,清点军士,发现中军五千人马悄然失踪,失踪人马俱是太子殿下精锐近卫。”
乾安帝眉头微蹙,沉吟:“五千人马如何凭空悄然失踪?”
司徒太尉捋捋须,若有所思,“莫非太子殿下亲率五千近卫执行隐秘任务……军中贸然声张,教敌人得知,岂非破坏太子殿下大计!”
“假冒太子之人如何说?”乾安帝问。
军使答:“如太尉大人所言。假冒者称太子殿下病体已愈,忧虑战事久决不下,因而命其假扮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则悄然率领五千近卫潜入敌方,转战何处,至今尚无消息。”
“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一心保国安邦,置自身安危于度外,此举可钦可佩!”司徒太尉出声感叹。
“太子忒冲动了……”乾安帝不禁皱眉。
一名宦官匆匆奔进殿来禀报:“圣上,阳关令派遣使者求见,有急情上奏。”
司徒太尉闻言,面色微不可见地一变。
“宣。”乾安帝道。
阳关令使者入得殿来,倒地叩拜,拿出奏章,呈上。
内宦收了奏章,呈给乾安帝,乾安帝展开,看完,面容渐渐冷峻。
群臣大气不出,腹里暗暗揣摩。
徐离将目光从司徒太尉身上移开,看着乾安帝。
“紫统领——”乾安帝合上奏章,召唤大内侍卫统领。
“下臣在。”大内侍卫统领紫舞随侍在侧,听召近前,半跪候旨。
乾安帝俯在紫舞耳边,轻声吩咐。
群臣只听见一声“去”,紫舞已经立起身,奔出殿去。
乾安帝目光一一扫过群臣,最后落定司徒太尉,沉声道:“司徒卿家,西境战事刻不容缓,卿家速调齐百万兵马,三日之内将兵权交予东都王,不得延误!延期——无赦!”
“遵旨。”司徒太尉领了旨。
“散朝。”乾安帝立起身,转入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