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邹再三犹豫,最后终于把车掉了个头说:“姑娘坐好了,咱们跟前头落下得有些远了,得加把劲赶上去。”
喻君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处,这才发现衣裳都被手心的冷汗濡湿了。
刚松了口气,就听外面有人大喊一声:“停车!”
马车猛地一个急停,喻君猝不及防,一头撞在车门框上,磕得头晕眼花。
只听外面的人又喊:“喻姑娘,你没事吧?”
喻君听着这声音似有耳熟,推开车门一看,拦路的居然是白绍。
白绍骑在马上,虽然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却也早就湿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胯|下的马也不耐烦地甩着脑袋,似乎想把身上的水甩下去,但是雨不停歇地下,根本是徒劳无功。
见到喻君安然无恙,白绍心里提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翻身下马朝马车这边逼近,质问老邹:“你将喻姑娘拐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究竟意图何为?”
老邹紧张地抓起马鞭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喻君怕老邹狗急跳墙,冲白绍使个了眼色,但如今雨大风急也不知对方看到没有,赶紧又扬声道:“白公子,老邹以前没来过这边山里,之前雨大没跟上车队,走岔了路,我们正要回去呢!”
白绍听了这话一愣,心道就算再不认识路,好几辆车一起走,跟着前头的难道还不会么,再说已经走出了这么远。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追上来的时候,车已经在往回走了,那就说明是喻姑娘把车夫说服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对喻君刮目相看,换做一般的姑娘家,这会儿怕是都哭得泪人儿一样了。
白绍上前夺了老邹的马鞭,自己偏身坐上车辕,驾着马车重新上路,这才对车内的喻君道:“你家车队到了青阳寺,见单少了你这辆车都乱作一团,撒出人到处找呢!”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喻君口中道谢,心里却在盘算,她之前怀疑这事与阮东林有关,但此时来救自己的却是白绍,难不成他们两个勾结到一起去了?
但是无论是怎么个情况,自家这边一定是出了内鬼。
“喻姑娘放心,虽然白某的确想与喻家谈生意,但却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白绍像是猜透了喻君的想法,“我沿路寻过来,在岔路口看到有车辙印,这才追过来看看。”
喻君轻咬下唇,低声道:“对不住,是我多心了。”
白绍把这话听到耳中,只觉里面满是委屈,不免后悔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强硬,尽量放柔和语气安慰道:“姑娘刚经过这样的惊吓,心存疑虑也是应该的。”
之后二人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停在青阳寺门口。
陈氏在殿内等得心焦,跪在菩萨面前不住地低声求告,这会儿见女儿好端端地出现在眼前,双手合十念了声佛祖保佑,这才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上下打量,见人没有事才放下心来。
孟氏拉着喻君心肝儿啊肉啊的一顿乱叫,吕氏和喻芷也凑过来嘘寒问暖。
“叔祖母有心了,我身上湿,别脏了您的衣裳。”喻君与几个人拉开距离,这次的事儿肯定有人里应外合,所以她如今看着喻芷一家子都满心怀疑。
喻芷忍不住朝白绍多打量了几眼,虽然浑身湿透,但也不妨碍他的俊朗,但再看穿戴打扮都是粗制之物,便也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陈氏怕女儿着凉生病,赶紧吩咐下人去收拾禅房,又打发人去灶间烧水,让书雁陪着女儿下去之后,才对白绍千恩万谢道:“多谢这位公子搭救小女,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回府之后定要登门拜谢才行。”
“喻夫人不用多礼,在下白绍。”白绍忙拱拱手,用喻君刚才的说辞道,“不过是虚惊一场,那车夫不认得路,拐到个岔路上去了,后来发现不对才掉头,我追上去的时候,车都已经掉头在往回走了。”
“阿弥陀佛,多亏菩萨保佑,没出事就好。”陈氏又念诵一声,吩咐芳苓快去多添些香油钱。
孟氏看着喻君离开的背影,再看着面前的白绍,眉毛拧在一处,心道阿靖不是说义子叫阮东林么,怎么冒出来个白绍?
却不知阮东林此时还窝在山路尽头的树林里,一门心思等着老邹用马车把喻君带过来,自己好出去英雄救美呢!
至于老邹,他被白绍赶下马车,哪里还顾得上阮东林,更不敢去青阳寺躲雨,生怕被喻家扭送官办,只得冒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去了。
喻君在房里洗过热水澡,又被书雁灌了一大碗姜糖水,靠在床边由着书雁给自己擦拭头发,心里却转着各种念头。
“姑娘今日可真是吓死奴婢了。都怪那个老太婆,好端端的要来什么寺里。”书雁忍不住嘟囔道,见喻君不说话,又道,“以后可不敢再胡乱雇个车夫来了,还是自家人用着放心。”
正说着,外间的窗户被人叩了几声,随后就传来柱子的声音道:“姐,在么?”
“没规矩!”书雁一听是弟弟的声音,忙放下手里的帕子,走到窗边开了条缝,斥道,“这是姑娘的住处,你过来叩窗户像什么样子,教你的规矩都喂狗了?”
“我过来自然是有事的。”柱子低声道,“我刚看见阮东林也来了寺里,淋得落汤鸡一样,刚才被僧人带到西边禅房去了,就赶紧过来跟姑娘说一声。”
喻君听得分明,这件事果然跟阮东林脱不开关系。她起身走到窗边,正看见回廊尽头露出角碧色的裙摆,正是刚才见桃枝穿着的。
她心念微动,冲柱子使了个眼色,嘴上道:“你去厨下看看刚才熬的姜汤可还在,赶紧热热给阮公子送一碗去,这样的天气,病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柱子心领神会,点头应诺着快步下去了。
待到柱子离开之后,喻芷才带着桃枝从回廊尽头处转过来,刚才那番话她尽数听在耳中,虽然前因后果尚不太清楚,却将阮东林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她垂眸思忖片刻,扭头吩咐桃枝:“你去姐姐房里一趟,就说我打发你去看她。”
看着桃枝进了喻君房中,喻芷才转身去了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