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十一世传殷纣,商家脉络如断弦,紊乱朝纲绝伦纪,杀妻诛子信谗言。皇天震怒降灾毒,若涉大海无边渊。天下荒荒万民怨,子牙出世人中仙……”李璲站起身赋诗,越说越快,越说越精神,酒精都彻底醒了,蹿到歌舞场中竟然抽出宝剑边赋诗边起舞,一套太极剑法连绵不绝圆转如意,把李白看傻了,把晴雯写垮了。
就在此时,有苍老的声音插入李璲的诗意中,紧跟着接续下去,声音沙哑却如黄钟大吕般:“终日垂丝钓人主,飞熊入梦猎岐田。孟津大会八百国,取彼凶残伐罪愆,牧马华山示偃武,开创周家八百年,大白旗悬独夫首,战亡将士幽魂潜……”
正是侧院中养病的司马承祯,闻听这里的喧闹,让小童搀扶了出来。但续了这几句后已经气喘吁吁,几人连忙起身见礼,李白更是飞身过去扶着老道尊落座,斟满一杯低度数的果子酒,总算压一压咳嗽。这时李璲刚好收了剑,司马承祯虚弱的说:“含尘怎么感慨起上古的历史来了?”
“弟子并非悼古,呵呵,师尊莫急,听我最后四句……”李璲嬉皮笑脸的跪坐到老道尊身旁,朗声念道:“天挺人贤号尚父,封神坛上列花笺,大小英灵尊位次,商周演义古今传……师尊以为如何?”
看着李璲调皮的笑眯眼,司马承祯的老花眼突然清澈起来,背也不驼了,气也不喘了,好像又恢复到壮年时捭阖江湖的气势,嗓子一下就清亮起来都起了嘎调:“什么封神?什么位次?”
不得不说人老成精,一下子抓住了两个关键词,封神位次四个字传入在场众人耳中都是振聋发聩!痴痴的聚焦李璲,异口同声的喃喃“殿下要封神?”不由得倒抽冷气。李璲哈哈大笑道:“没错!本王就是要编一本故事,详述众仙神佛魔的来源和纠葛,哈哈,最后给他们排几把交椅,这本故事就叫《封神演义》好了!”
李璲仗着酒劲儿没羞没臊的准备剽窃明朝的许仲琳,反正这里没人知道。在场众位唯一的想法就是‘封神演义’这名字真够霸气的!李璲当然不会背诵整本的封神演义,但无论傅艺伟演的那一版还是范冰冰演的那一版,电视剧可看了不止一遍,哪怕就为了看女神,也记忆清楚无比了,那些人名记不清可以胡编,只要最后神是仙来封、佛的辈分低就对了。
李璲把故事梗概大略的先给众才子介绍一番,虽然当着王维的面儿,量他也不敢反驳什么,只是弄得杜甫兴奋异常,连喝几大壶,彻底醉倒了。
司马承祯捻须揣度,等到李璲再把刚才商定的办报刊的事儿告知后,老道尊点头道:“好啊,太好了,不要那白蛇传和天仙配了,这个好,就在你那《盛唐旬刊》上连载吧,最好每一期还都鼓励读者猜想后事情节,搞个续写支线情节呀、配角单**传呀的投稿竞赛,更能提高关注度喽!”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江湖术士!一点就透不说,还经验丰富……岑参抢先一步主动请命道:“我先预定哪吒闹海的情节来写,你们可别和我抢!”
“你还是先做好你该做的技术版广告吧!”高适踹在岑参屁股上,直接滚进花丛,反过来他自己却昂着头洋洋得意道:“高某先设计个十绝阵玩儿一玩儿吧,嘿嘿!”敢情有文采的人都想显摆显摆自己。
文人们又开始讨论的热络起来,李璲却开始给老道尊排列封神演义最后一章里各神位的次序,听得旁边的小童不断的乍舌。老道尊来了精神笑问小童为何总是吐舌头,小童一句话说得李璲都不好意思起来:“师祖啊,仪王殿下比鸿钧老祖还厉害呀?册封神佛的大罗金仙都是仪王封的耶!”
“是啊,呵呵,你可要记住了,天底下最厉害的就是仪王殿下哦!”老道尊哈哈大笑道,中气十足却有托孤的语气。李璲忙称不敢,一边给老道尊倒酒,一边非常虚伪的说:“一般厉害而已,一般啦,不过是为了贺师尊八十八岁大寿献上小小的寿礼嘛!”
“这礼物好啊,老道甚为喜欢!”司马承祯越发声若洪钟,高兴的前仰后合,甚至调皮的眨眨眼睛,拉过李璲小声说:“别忘了给众神仙配插图,对了,我那房中有吴道子为我画的像,你就直接把题名改成鸿钧老祖插这书里吧!可飘渺、可仙气的一副好画呢,哈哈哈哈!”
越是老就越是小,活到司马承祯这个岁数、这个地位早就可以不敬神佛了,言出即法,他就是活着的神仙!李璲躬身领命,同样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嘿嘿道:“咱师徒想到一块儿去了,嘿嘿,您别说,我心里早就预定了元始天尊的位子留给自己呢!正好,明个儿我就把两位师兄的样貌画成太上老君和通天教主呗……”
“哈哈,有趣!”司马承祯今天极为高兴,这回不用人敬了,自己直接露胳膊挽袖子,抄起酒壶往嘴里狂灌,喉结处咕噜咕噜的,吓得小童在旁边大呼“师祖慢饮!”也是充耳不闻。
等到举过头顶的酒壶滴答、滴答的干涸到最后一滴,‘哐啷’一声酒壶落地,司马承祯须发皆张,拽过李璲领口附耳说了一句话,等到最后几个字听不清,李璲感觉领口缓缓松开时这才挺直身姿再看老道尊,慈祥的面容保持着最后一股的狂傲气,双目的精光犹在射向远方,却永远的定格了!
“师尊!”李璲一声巨吼压塌了酒宴上全部的丝竹谈笑,音波绵延向四面八方,大殿顶的琉璃瓦竟碎了若干哗啦啦摔砸到地上,高适等人全都猛转头来,顾不上金丝楠木的廊柱都在晃动,只看到老道尊僵硬的脸庞上红润眨眼间青灰一片。
“哇!呜呜呜……”那小道童爆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殿外花丛间簌簌数响间就有几袭道袍如鹰隼般滑了进来,扑落落跪倒李璲身后,随之也是潸然落泪,哽咽着嘶喊:“恭喜师祖羽化飞仙……”
“不许哭!”李璲一声大喝划破了沉郁的气息,缓缓站起身把老道尊的遗体抱起来,呆呆的扫视一圈人。尽管自己眼中也含着泪,但李璲强忍着,昂起头不让它们流下来。李含光和严含同都去各地道学院巡视了,眼前的道门弟子在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这里只有自己这个含尘小师叔为尊,绝对不能崩溃!
李璲一步一挪的往殿外走,每一步踏出都踏碎一块玉砖,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站起来跟随的道士们厉声道:“师尊以八十八岁高龄参悟妙法、踏上仙途,这是大喜!谁也不许哭,都随我到紫金山上架法台送师尊羽化,准备仙乐,通知众师叔、师兄法驾到来。”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突发的事件必须有个人没忙乱了手脚,众人在李璲的安排下迅速开始各自的事务,更有高适对李白等人说:“抓紧编纂出《封神演义》来,和第一期《盛唐旬刊》一起在灵前焚化,这才是最好的祭品!”众人称是,连续三天没有人合过眼。
紫金山下,历代十三圣人塑像前的广场上,司马承祯的遗体保持这盘坐的姿态,在三丈高的法台上依旧双目炯炯的扫视着天下,雪白的白发随风飘舞,显露出身上炫紫色底子的金丝绘八卦仙衣,翡翠簪固定着半透明的黄水晶质九阳冠,手托九分大的夜明珠,双膝上端放仅仅一箫一剑而已。
法台是全木炭结构,朱砂涂漆又硫磺做底;二尺长的大红烛一百零八根彻夜不息,混着气死风的精油突突闪亮着不同的焰色;二十八道星宿幡分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围在四周,又有二十八名道童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轮值诵念《太上洞玄度人经》;遗体周遭不用香料,每日更换百花花瓣十斤,李璲都想不到的是,瓷器工坊研制出真正的玻璃后,第一件大号玻璃罩和莲瓣座就由老道尊享用了。
这边是李璲手书的挽联“宝剑辉煌,驰逐千邪归海外;旌旗闪烁,招来百福赐人间。”在风中飘荡,那边是上清派特制的牌匾“道本真通,总摄灵源归静穆;魔凭武伏,还将生气御威严。”在玉阶前肃立。
等到李含光、严含同以及上清派众师叔、师兄、师侄都赶了回来,李璲换上道袍跟在众人之后恭恭敬敬的每日三炷香、连续七天行跪拜礼。七七四十九日全天下的道门各派都遣使来祭奠,终于在唐玄宗的一篇黄表祭文焚化后,正式点燃了法台……
刊印出的唯一一本金装《封神演义》被李璲翻开,恭敬的放入熊熊大火中,那翻开的一页是一幅惟妙惟肖的画像,正是司马承祯的面容搭配着鸿钧老祖的仙姿,畅游在九天之上,挥洒着七彩祥云。而一摞雪白的大纸整齐的对折叠在下面,正是第一期彩印的《盛唐旬刊》,只是头版头条的时事完全被一篇又一篇煌煌祭文占据了,天底下再没有比纪念道尊飞仙更重要的时事了。
杳杳冥冥清静道,昏昏默默太虚空。体性湛然无所住,色心都寂一真宗。
想得清静却偏偏让你没法清静,总有跳梁小丑出来惹你啊,不想大开杀戒都不行。你欺负我,我可以退一步,你再欺负我,我再退,可我现在背后已经是堵墙了你还欺负我……抽你丫的……更何况,李璲根本就是一步不退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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