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中的路是压的结实,被千人过、万人踩走出来的泥土路,韩莎嫌弃的“噫”了一声,捏着鼻子,道:“这城里也太味儿了。宝宝你快把口罩和头套拿出来!”风尘便将行李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两个白色的棉布口罩,又取出了两个头套——是风莎燕从杂志上得了灵感,风尘随手织的,一人一个,毛线就是从上摊买的、针也是从上摊买的,头套内的内衬所用的柔软丝绸、眼部为了透明所用的细纱,也都是从上摊买的。两个头套以黑、白二色形成花纹,一为被拉的修长的五角星的图案,一为黑白相间的斜条纹。取出递给韩莎之后,风尘便合上了行李箱!
韩莎麻利的戴上了口罩,然后将黑色五角星图案的头套给自己戴上,才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呼吸了……宝宝你别动,我给你戴上。”
她的动作轻巧的,将口罩挂在了风尘的脸上,撑开黑白斜条纹的头套给风尘套上,又让风尘转一下身,将头套后面系好,在发髻上固定起来。拍一拍手,说道:“好了,提上箱子,咱们gogogo!”又一拉风尘的手腕,便朝着巷口走。风尘一手一个大箱子,被她拉着走,出了小巷,便是一条水泥路大街——萨克斯、圆号、长号一类的铜管乐器,口风琴、手风琴交织、混合在一起的音乐声瞬时间敞亮了几分。音乐声多是从街头的各种酒吧、舞厅中传出来的,而在大街上,昏黄的路灯下,却也有一些街头艺人!
一身考究、干净的西装,一件乐器,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最亮的位置。身前放着自己的礼帽,让口朝上……
一些听众立在周围,围了一圈。听着感觉不错,便会将钱扔进帽子里。
可以看到,这个时分的大街上,大部分人都是醉醺醺的。
风尘、韩莎一出小巷,就看到了大街、艺人、行人、醉汉,还有一些流浪汉则是裹着破毯子,或者干脆是在路边钻在破纸箱中,为了保暖,头上还盖了一层报纸。二人信步走到了一个吹口琴的艺人跟前,听他吹着乡间小调……调子很欢快,他身前的帽子里已经有了不少的美分,似乎收获不错。二人便将行李箱当椅子,骑坐在上面听了二十多分钟,这个艺人的口琴技术也许并不算多好——
但能听出他的陶醉、情感。听着那旋律,似乎有衣服优美的画卷在二人的脑海中展开……金黄色的麦田,风起细浪;有人骑着马在麦田旁奔跑,夕阳投射下长长的影子;旋转的风车带动磨坊的石磨,一刻不停的咕噜噜转动。
安静、祥和、欢快!
艺人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没有注意二人。韩莎从自己的小包中取出了一张小面额的法郎打赏给他。
然后,二人便施施然的离去。
黑、白二色构图的头套在昏惑的灯光下依然醒目,掩藏了风尘、韩莎的容貌,也将街道上的尘土味儿、路灯燃烧的煤油味儿、尿骚味儿、酸臭味儿等各种奇异的味道隔绝开来。而街上醉生梦死的人,却并不去注意二人脸上的黑和白——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二人进入了一家三层楼的、哥特风格建筑的旅馆。旅馆的前台是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小伙子,穿着一身西装,却很单薄。
风尘、韩莎二人推门进来,一股冷气很自然的从门口涌入!
“两……鬼啊!”
白底黑五星、黑白斜条纹的头套直接把小伙子吓了一个激灵,浑身都在哆嗦。韩莎走到齐胸高的柜台前,隔着柜台,用手指敲击了几下柜台,说道:“我们不是鬼,这只是一个头套而已。天气有些冷,这样暖和一些不是吗?”
声音中一股安抚人心的平静绵延,让小伙子一下子平静了许多,这才认真去看风尘、韩莎,见二人果然不是长成了那种样子,只是戴着头套,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二位女士,是要住店吗?我们这里有豪华间和标准间两种……”
“最好的豪华间!不过,我们手里只有法郎!”韩莎说道。
“法郎?没问题,女士……无论是美刀、法郎、英镑还是马克我们都接受。豪华间的话,一晚上需要八个法郎……”
小伙子便拿了钥匙,引二人上楼,去豪华间。并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叫麦克斯,“二位,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按铃,我会马上赶到。很乐意为两位女士效劳!”收了一些小费的麦克斯分外殷勤,鞠躬行礼的动作分外虔诚,比绅士还要绅士。开了门,二人进去,韩莎就扭头吩咐了一句:“对了,将最近的报纸给我们拿一些,距离睡觉还有些早,我们需要找些阅读的东西,打发一些时间。”
至于麦克斯将风尘当成“女士”这个误会,韩莎也好、风尘也好,都没有刻意去澄清。
所谓的“豪华间”不过是一张双人床,罗马风格的床又松又软,有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还安装了煤油灯……
风尘放好行李箱,韩莎则是捣鼓着用火柴点了灯,通过阀门将灯光调到了最亮的程度。这一个亮度,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或许并不起眼,依旧会让人感觉到昏惑、暗淡,黑黢黢的。但在这个年代,却已经足够的明亮了——
相当于一个十五瓦左右的电灯泡!
韩莎感慨:“天啊,上摊都装点灯了,夜总会霓虹遍地,怎么这里人们还用煤油灯这种玩意儿?扯呢?”
之前的短暂一逛的阿拉斯加小镇也好,现在落脚的这一座城市也罢,好像就没有多少电的影子。
反倒是落后的、愚昧的东方上摊,后来者居上,提前进入了电气化……
拉出高背椅坐下来,风尘用力伸展一下自己的躯干,在椅背上靠了一下,嘀咕一句:“这椅子一点儿也不舒服,太不符合人体科学了……”又顺着韩莎的话题,说道:“这不正常吗?在上摊,那里一片空白,没有利益纠结。但这里却不行,搞电的和卖油的就根本不存在妥协的余地!”
想一想这座城市有多少户人家?想一想户外有多少盏路灯?在想一想,这两样加起来每一天需要消耗多少的煤油!
这不是蝇头小利,而是巨利。
小伙计麦克斯为二人送来了报纸,这一次没有小费,但麦克斯也不觉着二人的行为有什么“过分”的——要知道,刚才韩莎随手给的小费就顶的上平常一周左右的小费总和了!一切看在钱的份儿上,而且,除了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外,仔细去看风尘、韩莎的头套,却能够感觉到其中的美感。
“亲爱的,咱们先来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韩莎展开报纸,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则是转到了椅子后面,搂住了风尘的脖子。
“哦,看看……”
这是一份《太阳花报》,头版报道的一篇新闻却是让风尘、韩莎面面相觑——著名的发明家安迪斯先生、西电公司大老板安迪斯先生现身说法,在三日前的新闻发布会上发布了自己基于电的一种新发明。一种跨时代的发明。黑白的新闻图片中,那一件发明的形状就像是一个棺材——
但,这当然不是棺材。而是充满了科技感、具有着神秘的治病、理疗的“床”。安迪斯声泪俱下的述说着这一发明最初的灵感和动机——
是的,安迪斯先生的女儿身上有一种罕见的遗传疾病,医生说根本就活不过十三岁,为了挽救自己的女儿的性命,安迪斯先生就想着发明一款用来治病、延续女儿生命的仪器。这个仪器,就是这一款电疗床——它有病治病,没病强身,那真是躺一躺,腰不酸了、背不疼了,腿也不抽筋儿了。安迪斯说,她的女儿现在十五岁了,能够多活两年,就是这一款电疗床创造的奇迹。
报纸上,记者们“忠实”的记录下了安迪斯的发言:
为了全人类的健康,我愿意将这样的发明公开出来,争取让每一个家庭都能够使用上它。虽然在使用的过程中,可能会存在不舒服的状况,但为了健康,这么一丁点的付出,却是值得的。另外,电疗床毕竟是一个大家伙,价格昂贵,所以我公司还会推出一款较为便宜的电疗椅,为收入并不高的中下层考虑。
看看人家这觉悟!看看人家这节操……
……
评论员、围观群众纷纷给了安迪斯满分,溢美之词无以言表。他,就是美利坚最善良、最闪耀的那一颗星。
但对于见惯了这种套路的风尘、韩莎而言,这就太可乐了——电疗椅、电疗床,一个椅子六千八,一个床一万二,高级一点儿的一万五六。是的,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能买这玩意儿的人还有什么亏是吃不了的?还有什么当是上不了的?还需要买?不存在的!这安迪斯就是一个黑心商人!
“西电公司……做电力的。还是发明家,有两千多项发明。宝宝,你不感觉这个黑心的家伙和爱迪生很像吗?”
“爱迪生没这么……”本来祂想说爱迪生没这么黑的,但想到爱迪生做的那些缺德事儿,貌似更黑一些——
理疗床好歹电不死人。
爱迪生那玩意儿则是为了证明交流电很危险,把死刑犯摁椅子上电的。被电死的还好一些,最痛苦的就是那些被电的半死不活的……惨!真惨!其行为简直缺德带冒烟儿的令人发指,罄竹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