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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1 / 1)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李宿一个翻身坐起,大口喘着气。

眼前昏暗无光,耳畔哭声不停,让李宿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边细嫩的哭声:“娘,珠儿怕。”

李宿突然想起之前那一次,姚珍珠白日为保护他受伤昏厥,也是发烧两日才好。

那一回姚珍珠也是睡梦呓语,嘴里呼唤的都是母亲。

李宿从小就没被母亲关怀过,并不知道姚珍珠为何会如此期盼与母亲重逢,但他却知道,此刻的姚珍珠一定害怕极了。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本应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却未曾想跟着他几次三番遭遇危险,甚至有性命之忧。

李宿能给她锦衣玉食,也能给她金银华服,却觉得这些同性命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李宿思及此,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怜惜。

他重新点亮火把,这才看到了姚珍珠脸上的泪痕。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姚珍珠的脸似乎很红,神情紧张又委屈,同平日的她大不相同。

李宿下意识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的额头。

然而还未碰触到她时,李宿便愣住了。

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厌恶旁人的碰触了?不,应该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抗拒姚珍珠的接近与碰触。

可能是掉落山崖之前,他抱着她一路奋勇杀敌,也可能是掉落山崖之后,两个人相互扶持生活。

亦或者在更久之前,在那个幽深的被人刺杀的暗巷里,他已经可以碰触她,把为了他舍命挡刀的姚珍珠保护在身后。

李宿一时间思绪万千,好似明白了什么,又似乎全无头绪。

但无论他如何去评判,去揣摩,去分析,最终的结果,都是他不再抗拒姚珍珠。

他们可以很亲密地坐在一起,围着火堆用饭,也可以自在地并肩而行,为一日三餐努力。

甚至,他可以如同普通人那般,伸出手,摸一摸同伴的额头,看看她是否生病。

他仿佛终于变得正常。

但这也只是仿佛而已,李宿心里很清楚,对于陌生人,对于那些总是对他抱有恶意的人,他永远伸不出手。

自从九岁那年,他失去了奶娘,便也失去了接纳旁人的能力。

他的心门从此闭合,除了原本熟悉的那些人,他不愿意再去敞开心扉,认识新的人,接纳陌生人。

他就如同深海里的海龟,每天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分时间,不辨昼夜。

但突然有一日,有一个漂亮的鱼儿游过他身边,日夜相伴,共同生活,令他的心打开了一条缝。

他愿意接纳她。

李宿看着姚珍珠发呆,他脑海里一片混乱,几乎如同泥塑一般僵在哪里,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这时,姚珍珠的眼泪如同梦里的人鱼那般,一颗颗坠落。

她的声音孱弱稚嫩的如同稚童,细碎可怜的让人心颤。

“娘,珠儿饿。”

她整个人缩在大氅里,只露出苍白的小脸。

“饿,我好饿,好饿。”她反复说着同一个字。

这断断续续的呓语,把李宿从深思中呼唤回来。

李宿微微皱起眉头,这一次他没再犹豫,伸手摸了摸姚珍珠的额头。

入手一片滚烫。

她额头很烫,脑门却都是冷汗,湿润的触感贴在李宿手心上,让他的心直往下沉。

李宿迅速起身,取了帕子打湿,回到床边给她擦脸。

姚珍珠即便梦魇,也是安安静静,乖巧又可怜。

她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李宿帮她擦干脸上的汗。

李宿给她擦干净,又取了祛风丸来,低头看了片刻,把那药丸捏碎了,想要喂给姚珍珠。

“姚珍珠,你醒醒,”李宿唤她,“醒来吃药。”

他并未压低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异常尖锐,可姚珍珠却依旧沉寂在梦魇之中。

她哆嗦着,眼角不停渗出晶莹的泪花,就连表情也逐渐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娘,娘,我要娘。”姚珍珠喃喃自语。

李宿心里的疼几乎都要让他无法呼吸。

平日里坚强勇敢的姚珍珠,在这可怕的梦魇之中,也只是个脆弱的失去了母亲的稚童。

她并非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却也更令人心疼。

这一刻,李宿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心疼。

他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把姚珍珠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小姑娘的身体很软,很瘦,她的肩膀单薄,似乎扛不起任何压力。

但她却踽踽独行,一路走到今日。

李宿左手环着她的背,绕到她下巴处,想要捏开了她的嘴。

姚珍珠的脸滑得不可思议。

李宿第一次没有捏住,第二次改了力道和位置,才终于捏开了她的嘴。

他知道姚珍珠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便直接把捏碎的药丸一股脑塞入她口中。

出乎他的意料,姚珍珠根本就不抗拒。

苦涩的药丸一进入口中,她立即就咽了下去。

待到药丸吃下,姚珍珠似乎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太好吃,眉头不耐地皱了起来。

李宿取了竹杯,又喂她喝了几口水,这才略松了口气。

姚珍珠今夜会发热,是因为这几日担惊受怕,先是掉落山崖,又被野猪追赶,接连几次险些没命,恐惧和压力积累在心里,这才让她终于撑不住。

白日里笑意盈盈,一门心思侍弄食物的小姑娘,其实心里也害怕极了。

李宿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不怕了,你以后再不会挨饿。”

他不会说什么温言软语,只是实话实说,却莫名让人安心。

姚珍珠就在他反复的安慰中,渐渐从繁复的梦魇之中走出来,不再呓语冷汗。

李宿一直抱着她,等到她重复安逸的睡颜,这才把她重新放回木板床上。

李宿用最轻的力度给她盖好大氅,又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见她确实熟睡,这才举起火把,轻手轻脚离开了山洞。

他一路往前行去,回到当时落崖的地方。

寂静深夜里,只有天上的明月依稀有光。

繁星隐藏在乌云之后,藏起了微弱的星光。

李宿眼力很好,即便如此,却也无法一眼看到悬崖之上的情景。

不过李宿却知道,上面一定有他的人。

李宿这一次没有犹豫,他从怀中取出火信桶,仔细扭了几下,然后便用火折子引燃,高举过头。

喘息工夫,一道亮光从火信桶中窜出,高高飞到天际之上。

只听“啪”的一声,蹿升的星火在天空炸裂,燃起新的星光。

紧接着火信桶又发出一声响。

如此接连三次,李宿收回手,又仰头往上看。

他静立在幽静的深夜里,周身只有风声和树影相伴,他却不觉害怕,依旧镇定等候。

片刻之后,从悬崖上方也闪过一道闪光,那光如同天际流星,一闪即逝。

李宿漆黑的眼眸被光点亮,璀璨如琉璃。

他沉默片刻,唇角略有笑意,转身回了山洞。

他刚一进山洞,却发现姚珍珠靠坐在石壁边,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李宿把火把放在洞口,轻轻往里面走。

“醒了?”

姚珍珠没说话。

李宿微微皱起眉头,心中一下有些忐忑,他直接来到姚珍珠床前,低头看她。

山洞里异常昏暗,李宿只能看到姚珍珠整个人缩在石壁边,她曲着膝盖,那张总是带笑的脸埋在膝盖里,其余再多李宿便看不清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宿声音都温和下来。

姚珍珠依旧没吭声。

李宿微微皱起眉头,却不是因为不耐,而是因为担忧。

他刚刚想明白许多事,此刻便也不再矜持,直接坐在姚珍珠的床榻边,去碰她环着膝盖的手。

刚碰了一下,李宿就听到了姚珍珠的抽泣声。

她哭泣的声音特别轻,特别小,仿佛还未断奶的猫儿,若不是凑得近,旁人根本听不见。

“姚珍珠,怎么哭了?可是还不舒服?”

李宿声音有些着急。

他一把握住姚珍珠的手臂,往前轻轻一拽,逼迫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姚珍珠的脸都哭红了,满脸泪痕,她抿着干涩的嘴唇,眼神几度闪躲,就是不去看李宿。

李宿的心更软了。

他没训斥姚珍珠不够恭敬,也不去心烦她为何不回应自己的问话,他只是温和问她:“怎么了?若是还不舒坦,便再吃一颗药,好好睡一觉,明日就能好了。”

李宿顿了顿,学着年幼时奶娘安抚他的语气:“乖……乖啊。”

如此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脸也快烧起来了。

姚珍珠游移的目光终于挪回李宿脸上。

“你没走。”

她声音低哑,语气里还有这疑惑和飘忽,似乎不相信李宿就在自己身边。

李宿蓦地笑了。

“傻丫头,我能去哪里?”

姚珍珠眼中含泪,眼前一片模糊,加上头晕脑胀,根本看不清李宿的表情。

她甚至不知道李宿在笑。

可李宿的声音特别温柔,温柔的让她的心都跟着安静下来。

梦里的所有的恐惧都在这温柔的声音里不翼而飞。

姚珍珠的眼泪又零零落落往下坠。

“哥哥以前也叫我傻丫头,我想哥哥了。”

李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精神舒缓下来:“我已经派人去寻你哥哥,只要他还在大褚境内,总有寻到的那一日。”

姚珍珠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他:“真的吗?”

李宿点头,声音异常诚恳:“真的。”

姚珍珠含着泪笑了。

“殿下,我做了很不好的梦,”她低头擦了擦脸,把那丢人的眼泪都擦干净,“我梦到了那一年。”

洪恩二十三年,青州大灾。

就在那一年,姚珍珠失去了从小长大的家,跟着父母颠沛流离。

紧接着,她失去了父亲、母亲,失去了年幼的弟弟。

在跟着哥哥流浪的途中,她又跟哥哥走散。

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茫茫人海,世间众生,她却只能孤独求生。

李宿沉默地听着她哭泣,认真听她说每一个字,然后道:“过去总会过去,你会有新的家人,也会有新的人生。”

“你还有我们。”

————

李宿所说的我们,自然包括了毓庆宫的那些人。

周萱娘、听澜、汤圆都跟姚珍珠十分亲近,就连他身边的贺天来和贝有福也跟姚珍珠关系融洽,对于姚珍珠来说,他们都是亲朋好友。

李宿扭头看向她,目光真诚而笃定。

“在去毓庆宫之前,我也觉得人生没意思,”李宿声音低低的,却并不让人觉得压抑,“但在毓庆宫慢慢过日子,我倒是喜欢上那里,在长信宫中,那是唯一我喜欢的地方。”

“你喜欢那里吗?”

姚珍珠听着李宿温柔低沉的话语,心里的伤痛慢慢抚平,她逐渐安静下来,不再痛苦流泪。

回忆起曾经的过往,对于她来说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若是以前,她可能要消沉好几个昼夜,才能渐渐恢复如初。

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那坎上,伸手扶了她一把。

姚珍珠低头擦干眼泪,轻轻嗯了一声:“我喜欢的。”

她声音有点哑,因为哭了很久,软软的声音里还有些湿漉漉的水汽,听得人心里面直痒痒。

李宿从鼻腔发出一声清浅的笑。

“喜欢就好。”

“虽然已经错过了上元节,等咱们回去了,我让周姑姑再安排一次家宴,大家一起说说话,熟悉了就更好相处。”

这哪里是冷酷无情的太孙殿下?这简直比儒雅的太子还要温柔。

姚珍珠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

“殿下,您真好,”她道,“跟我哥哥似的,特别温柔可亲。”

李宿的笑凝固在了唇角。

他心里一下子有些酸涩,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嫉妒,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嫉妒什么,又嫉妒谁,总归不是很舒坦。

但小姑娘这会儿正悲伤难过呢,他倒是不好再发脾气,让人家把刚说出来的话再咽回去。

李宿含含糊糊嗯了一句。

姚珍珠突然来了倾诉欲,她问:“殿下,我不困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李宿往后挪了挪,也跟她一起靠在石壁上。

“说吧,我听着。”

姚珍珠自己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我刚来毓庆宫的时候,殿下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能吃?”

李宿:“……”

他总觉得这个问题最好不要如实回答。

“还行吧,跟我……差不多。”

姚珍珠噗哧一声乐了。

“殿下你真是,真是好心眼。”

李宿不知道说什么好,头一次有人说他好心眼,他是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嗯,就当我好心眼。”

他这么通情达理,姚珍珠要说的话就更多了。

“其实我刚去毓庆宫的时候,可震惊了,怎么殿下看着那么高大,吃的还没我多呢。”

李宿眉头舒展,安静听她说。

姚珍珠道:“后来我才发现,殿下的胃是真不好,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太医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没把殿下的胃养好。”

“是我总忘记用饭。”李宿道。

姚珍珠说:“那可不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殿下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不能饿坏了胃。”

李宿不是故意饿着自己,他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不过……

“嗯,以后一起用饭,你监督我,我就好好吃。”

姚珍珠立即答应:“好嘞。”

不过答应下来之后,她又小声问:“殿下,您不嫌我烦吧,我就是能吃一点,也爱吃一点,但我保证,可以让殿下比以前吃的更好。”

“而且殿下的胃已经养回来不少,我觉得我还是很厉害的。”

姚珍珠说到这里,还嘿嘿笑了两声。

李宿点头:“你确实很厉害。”

手艺好,胃口也好,李宿每次跟她一起吃饭,都不自觉多吃半碗,胃口渐渐也好起来了。

确实,能吃饱不挨饿,胃就不会总是空落落难受。

姚珍珠又道:“殿下之前说,更喜欢宫外的日子,其实宫里也可以过得好呀?我每天一睁眼,就在想今日要吃什么,亦或者大字学什么,绣品做什么,忙忙碌碌的,一天很好过。”

姚珍珠这是要把来到毓庆宫后的所有感想都说一遍,小嘴巴巴的,简直滔滔不绝。

李宿说:“你喜欢读书识字吗?”

他给司寝宫女们安排课业,不过是觉得他们在后院闲着容易起事端,宫里的女人们无事可做,当然只能斗来斗去。

他原本以为姚珍珠会觉得枯燥,没想到她竟然还很能接受。

姚珍珠道:“喜欢呀,我年幼的时候,爹娘都说过要送我们兄妹去读书,即便只认识几个字,也比旁人强,无奈村子太偏僻,村里又没先生,只得作罢。”

“我没想到,去了毓庆宫殿下还给我们请了先生讲课,当时我高兴极了,每日就读读书绣绣花,谁不愿意呢?”

哪里有人天生喜欢侍候人的,但凡不甘平庸之人,总是愿意学习。

“不过我原没学过,只能从数大字开始,现在也不过就会写几个字,比不上旁人的。”

刚开始学了没几天就过年了,过了年又出了宫,她这一心向学的好学生也没得学了。

李宿道:“既然你喜欢,那明日闲来无事,我教你吧。”

姚珍珠眼睛一亮:“殿下不许骗人。”

李宿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就是君子说话,好多马都拉不回来的意思?”

“孺子可教也。”

姚珍珠可得意了:“我听师父说过一次,就记住了,不过字还是不认得,也不会写。”

李宿道:“持续不断的学习,慢慢就会了,而且字是需要练的,待咱们回去,你每日写十张大字,每一旬交给我一百张,我来给教你写。”

姚珍珠:“……”

她确实喜欢,但也没喜欢到这么认真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姚珍珠: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宿:好,等你学会字,我就给你安排国子监的博士,争取先熟读四书五经。

姚珍珠:……

姚珍珠:突然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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