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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踹下床(1 / 1)

月烛溟心里骤然暖得很,沈牧亭怎么能这么好呢?他怎么能筹划得那么长远,远到好似整个宣临城都在他的掌心,他明明那么懒。

仇轩识趣地把他推了进去,将门一关,伏琴侯在门口。

“晏侍郎,你说错了一句话。”月烛溟端多沈牧亭的茶喝了一口,才道:“我们效忠的都是皇上。”

“是,下官言错。”晏十风内心颤了一下,他是真的有点怕月烛溟,从前在朝堂见了也是躲着走。

“什么事。”月烛溟将沈牧亭搂过坐在他腿上,沈牧亭立即没骨头似的靠了上去,轻瞌眼眸。

晏十风看着他面前的两双脚,不敢抬头,依旧维持低头作揖的姿势,“下官想请王爷,让下官的爹告老还乡。”

他爹再有几年就七十了,实在经不起朝堂中的折腾。

晏上行现年六十有七,经常以身体不适不上早朝,躲家里,还经常病着上朝,手中权力基本都被瓜分了去,躲的意思明显得很。

晏上行闹出的这等事多不胜数,就连沈牧亭都有耳闻。

“是老了!”可晏上行要告老还乡实在不易,月凛天肯定不会放人,他手中的权力虽被瓜分了,可手下人要做什么决定,依旧要过问他。

晏十风抿唇等着,包厢里一时间很安静,沈牧亭知道月烛溟的沉默只是在给晏十风增加压力,于是也没开口。

有的东西太容易得到,他会觉得你好拿捏得紧。

约莫半刻钟后,月烛溟才开口,“病告也是告。”

晏十风闻言松了口气,却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回家定然会被他爹逮着说一顿,可男儿有志,他总要做出选择的。

而且战王并无谋逆之意,否则只要他一声令下,皇上早换人做了。

从茶肆出来,沈牧亭都没从月烛溟腿上下来,若是月烛溟能站起来,甚至上马车都可能是月烛溟抱上去,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战王娶了一个残疾人为夫。

“阿亭!”马车上,月烛溟搂着沈牧亭,简直一分都不想放手,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好,他不怕用脑过度累死了么。

“嗯?”沈牧亭眼也不睁,就这么软在月烛溟怀里,月烛溟也乐意搂着他,怀里那略带冰凉的一团,好似他胸腔里燃烧的烈火。

月烛溟却没说话了,他在想,他能为沈牧亭做什么。

“沈蚩此后必然会有大作为,王爷就不想想他会做什么么?”

“皇上一直不曾开口将沈慕华许给方时镜,一是方棣通态度问题,二是皇上有自己的顾虑,沈家少了一个沈云景,却还有一个你。”月烛溟垂眸看着怀里的沈牧亭,那个人,不管怎么说,都是沈牧亭的爹。

“你是担心我倒戈相向?”沈牧亭忽然笑了,他抬起眼眸,看着垂眸看他的月烛溟,“王爷莫不是忘了,我是被逼嫁给你的。”

听到“被逼”两个字,月烛溟忽然紧了紧手,勒得沈牧亭轻哼了一声,那一声轻哼异常撩人,月烛溟承认,他确实有这点担忧,但不是担忧沈牧亭对他倒戈相向,而是担忧,沈蚩会将沈牧亭推上风口浪尖,也担心……

沈牧亭之前在浴汤房的反应又出现在他脑海里,他轻吻了一下沈牧亭的额头,虽然沈牧亭初始时就已经对他言明过若是他要沈蚩的头颅,他会摘来送他。

经历过昨晚的事,月烛溟忽然不想让他手染鲜血了。

“以后这种事,交由我来做。”他月烛溟本就杀人如麻,死在他手里的人多不胜数,不该脏了沈牧亭的手。

“嗯,听你的。”沈牧亭也确实懒得动手,但是,月烛溟放任他独自冒险,让他依旧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

不过现在,月烛溟是他的夫,他可以慢慢跟他算这笔账。

沈牧亭想了一下,脑子里飞快掠过这仇怎么报才好,不一会儿他就想到了,当即挑起眼皮,“王爷,明日就该让你再站起来了吧!”

月烛溟感觉在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就见沈牧亭那双狐狸眼中现出几分狡黠,那漏掉的一拍立即又补了上来,心都不受控制的加快了些许。

“嗯,明日就是时候了!”

沈牧亭却没再说话,弄得月烛溟心里七上八下闪过很多种念头。

寒风卷帘,将马车内的景色露出让人窥得一二,伏琴看着硬要跟他挤来当车夫的林绯钰,默默无言。

另一边,晏家。

晏十风说了今日发生之事后,晏上行只是沉默,只要战王愿意出手,他告老还乡的打算便成了九成。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晏十风,“往后京都只留你一人,为父终究不放心。”说完咳嗽了几声。

晏上行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这个冬日他就没有出过房门,依旧感染了风寒,腿脚也不好使了,虽然不如外面传言那般快死了,但到底是老了。

“爹,你留在京都我更不放心。”晏十风做事向来有分寸,他爹躲,便有人来找他,贿赂他的也不少,但晏十风为人清朗,自然不曾留下把柄让人抓。

晏上行看着晏十风,这个他护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真的长大成/人了,以往有自己压着不曾露出锋芒,可自己一动心思便是如此大事,甚至连他都安排好了。

“我已着人在兖常州备了宅院,父亲此去便去兖常州吧,兖常州四季如春,冬暖夏凉,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去处。”

晏上行深深地看着满身温润的晏十风,别看晏十风表面看着温润有礼好说话的模样,骨子里的固执跟他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走了,你的妻儿怎么办?”他的孩子才刚满月,夫妻不在一处,这不苦了人姑娘么。

晏十风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他也别无他法,也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他以为至少会等到他儿子会扬着软糯的声音喊爹爹的那一天。

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不能抱有任何侥幸的心思来对待家人,战王能护他为明,可谁知道风云变幻后,战王会不会有疏漏之际。

“儿子不孝。”晏十风朝晏上行深深叩拜,那额头撞着冰凉的石板,发出什沉闷的一道声响。

晏上行沉默良久,也知道避无可避,他能逮着机会保全家安宁,却独独放自己一人在这京都……

“罢了罢了!”晏上行也清楚,为了这不算两全的两全,他究竟费了多大心思,自己若是强留京都,只会成为他的后顾之忧。

现在只要等战王那边的消息就好。

风卷寒云,国公府却是另一派景象。

方棣通坐于主位上,方时镜坐在他下首,在方时镜之下,还有他的三位弟弟。

“爹……”方时镜欲言又止,旋即抿紧了唇,皇上这招杀鸡儆猴,什么时候会落在他们方家身上。

方棣通为右相,人人皆道他是为了兵权,可方家不是这样的,方棣通是想让朝中和睦,不再私斗,可沈蚩的野心太大了,现今沈云景已死,无疑是为现今表面的和睦打开了一个缺口。

沈云景为什么人所杀,怎么死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沈云景之死,能威慑朝中大臣。

战王虽没让方时镜立即表态,可终归他是盛宣的将,爹又为右相。

“爹,要我说,我们不如拉拢其他大臣,人人都能看出来战王无心江山,我们……”后面他却说不下去,被方时镜一个凛冽的眼神瞪了回去。

是啊,人人都能看出来战王无心江山,又为何死死手握兵权不放,腿又为何忽然残疾。

别人不知道,方棣通却清楚得很,位高权重是大忌,他们早就逾矩了。

皇上想让朝中人孤立月烛溟,一步步拿回他手里的兵权,谁知道战王腿疾后主动把自己孤立了。

那些暴毙家中的大臣虽人言为战王所杀,可究竟怎么死的,方棣通清楚得很。

这一句“杀天下而稳千秋,不予王侯论将相”,皇上做得特别彻底,不论是暗杀还是莫须有的罪名,他都不择手段得紧,若是自己稍稍放权一点,下一个暴毙在家的,可能就是他方棣通,还有一家老小。

七年前皇上十四,方时正幼,需人辅佐。他与沈蚩联手扶他上位登基,在他决定帮扶月凛天登基时自己也想过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可月凛天是所有皇子中除去月烛溟最适合做皇帝的,可没想到……

是他们不对,若不是七年前他们在月凛天心里埋下了一颗名为忌惮的种子,朝堂何故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月烛溟有胆有谋,为人正直,在朝堂动荡时便请命上了战场,大臣们纷纷朝先皇谏言立月烛溟为下一任储君,月烛溟却言他为将,理应挥汗洒血于战场,别人都在京都勾心斗角想要做这一代帝王,他却宁愿死守边关也不回京一趟。

为将,他战王称号名副其实;为帝,他却是不愿。

这些年来,他最错的事,便是成为当朝右相。

方棣通看着堂中四子,除了方时镜,谁还懂他分毫呢?所以他将方时镜派离京都,远离这是非之地。

“难道你想造反不成?”方时镜沉声喝了老二方时非一句,方时非心在朝堂,一直想大展身手,他爹却一直压着他,这次动荡于他而言是机会。

方时非闻言立即沉了脸,目光有些怨怼地盯着方时镜,旋即看了眼方棣通的脸,他爹没有说话,却也知道四个儿子中,方时镜最得他爹青睐。

其余两个都未有官职,能看出风云变幻,到底不知其中究竟如何。

方时骁与方时岭分别十九与十六,方时骁习武,方时岭习文,两人性格却跟他们二哥全然不像。

方时非曾与沈云景交好,颇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思来。

他不服他爹偏心大哥,暗地里为自己筹谋未来,他爹不帮他,那他便自己往上冲。

“二哥,你少说两句。”方时岭拽了拽方时非的衣袖,声音还带着少年气,示意他别再说话了,他们都知道二哥大有抱负,可却因为诸多原因而不得志。

方时非也知道自己此话颇为大逆不道,但他话已出口,现今又传出沈慕华要嫁与大哥的消息,那他这么些年的筹谋又算什么。

方棣通自然不知道方时非的这层心思,他只知道,现今沈蚩没了沈云景,他绝不可能借给他势。

可不给沈蚩势,下一个就是他方棣通了!

大厅一时间非常沉凝,方棣通觉得头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是自皇上登基后便落下的毛病,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容我想想。”方棣通一时间也摸不准决定,忠心难鉴,事到如今,他们方家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扫了一眼四子,“你们下去吧!”

“爹爹,你要保重身体啊!”方时岭向来心细,问道:“我去给您找个大夫……”

“不用了,你们近些天来莫要出门。”他不止要防着沈蚩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也要防着皇上。

战王那边,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战王不会对他们如何。

而月烛溟这边,沈牧亭今晚当真给月烛溟留了半张被子,但两人之间距离隔得也太宽了,这让月烛溟不由凝眉,小心翼翼把自己挪得近一点吧,却被沈牧亭直接一脚踹下了床。

月烛溟:……

沈牧亭防备的起来时那双眼中杀意肆掠,可在看清床下月烛溟委屈的神情时,沈牧亭才回过神来,道:“王爷,大半夜你躺在床下作甚?是我给你留的被子不够宽,还是你觉得床下更适合你?”

沈牧亭说这话的时候只是微微侧身,压根没有拉一把月烛溟的意思。

月烛溟:……

“想试试阿亭是否会心疼为夫。”

“疼,心疼极了,所以……”沈牧亭拍了拍床,“王爷还不起来?”

月烛溟这才撑着身子艰难起来,可方才沈牧亭睁眼防备的那一瞬,依旧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沈牧亭甚少露出杀意,他时常笑着,冰冷的笑,狡黠的笑,胸有成竹的笑……无论何种笑,月烛溟都喜欢得紧,可他还是最喜欢看沈牧亭发自真心的笑。

那一次的笑于他而言惊鸿一瞥,心都跟着颤动不已。

“王爷,睡吧,明日就能站起来了!”沈牧亭朝他靠了过来,把头搭在他的肩上。

于沈牧亭而言,本是不喜与别人靠这么近的,但是月烛溟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尝试过那次靠近而眠后,沈牧亭有种名为踏实的感觉,他喜欢这种感觉。

今晚……今晚完全是意外。

月烛溟上来后见沈牧亭主动靠过来,心中那半分气郁立即烟消云散了,他轻轻抚着沈牧亭的背,像是哄小孩子似的,道:“睡吧!”

月烛溟没问他梦见了什么,沈牧亭不想说,那他便不问,他能等,等到他愿意说的那天为止。

沈牧亭喜欢月烛溟给他的这种感觉,给了他足够的私人领域,他们契合得好似天衣无缝。

翌日天明,沈牧亭起床的时候月烛溟就在他们卧房的窗边,手里捧着沈牧亭曾经看过的小人书,窗外是冬日的萧条,几缕阳光洒下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的侧脸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没了故作阴鸷暴戾的嗜血之感,反而透着几分清朗来。

听见动静他转头,被子里的沈牧亭衣襟半敞,方醒时还略带迷蒙,姿态慵懒又勾人得紧。

“几时了?”沈牧亭有点不想动,被子一拉又缩了回去。

“今日天气颇好,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月烛溟放下书,推着轮椅过来了。

沈牧亭发丝蒙住了半张脸,月烛溟伸手给他拨开,露出那双眼眸半眯的眼,忽然觉得喉间发紧得厉害,就连声音也低了下去,他道:“我想陪你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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