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态度疏离,将两人迎进去后又继续迎来送往。
大厅中放着一具棺椁,沈蚩一夜间好似苍老了十几岁,面上一片萧条之色,国公夫人坐在旁边抹泪,沈慕华在棺椁前烧纸。
“父亲,节哀。”沈牧亭疏离地道了一句。
沈蚩还没有开口,国公夫人却冲上来要甩沈牧亭一巴掌,被旁边的伏琴一把拽住手腕,冷声道:“夫人,自重。”
不止月烛溟沉了视线,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各异,齐齐看着国公夫人与沈牧亭。
“母亲?”沈牧亭故作疑惑地看着国公夫人,国公夫人被伏琴拽得手腕生疼,沈蚩却只是目光阴鸷地盯着沈牧亭,道:“你大哥死了,现在你满意了?”
他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闻之色变,月烛溟抬起眼眸,就算坐着,气势也分毫不低,道:“沈国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战王,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么?”沈蚩怒极反笑:“好好好,当真好得很,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不中用的废物,没想到我却送给战王这么锋利的一把刀。”
此言说完,李玉立即上来劝阻:“还请国公慎言,今儿是令郎出殡的日子……”
没想到李玉和事佬没做成,反被沈蚩摔了手臂,“我当然知道今天是云景出殡的日子,”他盯着沈牧亭,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最后被沈慕华拽住了手,哽咽道:“爹~”
沈蚩这才被沈慕华的声音拉回了神,沈慕华就像是在提醒他,他并未到穷途末路之际,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来平复心情,看了眼在场众人,闭了闭眼,才对月烛溟道:“抱歉王爷,下官失态了。”
“理解。”沈牧亭替月烛溟回答了,他的视线在厅中乃至院子里扫了一圈,并未见着什么生人,基本都在昨天见过。
国公府换了不少仆从,许多都面生得很,沈牧亭扬了唇角。
接下来的事沈牧亭并没有参与,沈云景的牌位谁端已经不重要了,人死如灯灭,却总有人惦记,只是,那个人绝非沈牧亭就是了。
沈云景出殡了,月烛溟跟沈牧亭坐在马车上遥遥跟在出殡队伍后面,沈牧亭只是看了一眼队伍,朝月烛溟道:“国公府的仆从大多都换了。”
“功夫也不错。”月烛溟看了一眼沈牧亭,“所以昨晚要杀你的人……”
月烛溟没有说完,可沈牧亭懂了他的意思,那些人很可能伪装成了国公府的仆从。
“王爷应该知道,伏琴去杀対久那日遇见了什么人。”
月烛溟当然知道,他听出了沈牧亭是在提醒他,搂过沈牧亭解释道:“伏琴说给你便给你,以后他只有你一个主子。”
“当真?”沈牧亭轻笑,伸手划过月烛溟的喉结,“要是再有一次,你可知,伏琴便死了。”
“我知。”月烛溟清楚得很,所以自那次之后,月烛溟便再也没有私下见过伏琴了。
路上并未发生什么事,沈云景藏在了沈家祖陵,沈蚩不放心沈牧亭主持,亲自给他这个短命的儿子主持葬礼。
葬礼之后沈牧亭跟月烛溟便回王府,路上有人跟踪,沈牧亭看了月烛溟一眼,月烛溟就叫仇轩把人抓了过来,可是在看到那个被仇轩抓得衣衫凌乱,发冠都歪掉的人时,两人:……
“晏侍郎,有事找王爷么?”
晏十风颇为不自在地理了理衣服,朝月烛溟跟沈牧亭各作了一揖,全然将沈牧亭抬得跟月烛溟一样高,让沈牧亭不由惊诧此人的洞察力。
“下官冒昧打扰,还请王爷海涵。”说完视线看向沈牧亭。
沈牧亭:????
“王爷,我有些累了,不如去茶肆坐坐?”他看出晏十风有话要与他说,却不知为何不当着月烛溟的面说。
“也好。”几人便下了马车,前往就进茶肆。
沈牧亭跟晏十风进了包厢,月烛溟被留在外面,伏琴跟仇轩:……
伏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家王爷好像有点醋。”
仇轩:“确实。”
两人不由齐齐看向紧闭的包厢门,顿时站得如松般挺直。
包厢内。
晏十风给沈牧亭倒了杯茶,有些欲言又止。
“侍郎有话不妨直说。”
原本晏十风还有些犹豫,可一听沈牧亭如此说,便大着胆子道:“三公子,那下官就直言不讳了。”
沈牧亭略一点头,直觉晏十风说的话可能事关林绯钰。
“下官想请三公子放了绯钰。”一边说晏十风一边朝沈牧亭跪了下去。
看着低头又抱拳的晏十风,沈牧亭觉得颇为好笑,他虽用了点计俩让林绯钰来了战王府,可到底这是林绯钰自己的选择。
“侍郎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牧亭没让他起来,而是淡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有点苦。”
“下官知晓此话唐突,但绯钰自小潇洒不喜朝堂……”
“所以侍郎便来为林绯钰做决定?”沈牧亭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他放下茶盏,“侍郎可知,这世上有许多身不由己之事,林绯钰是璞玉蒙尘,就算我没有出手,也会有沈蚩,右相,或者……皇上,你能管多少?又有几条命让你这么管?”
沈牧亭这番话说的晏十风颇为脸红,确实如此,就算没有战王,也会有其他人,可是林绯钰从小便不喜欢朝堂之事,自己入仕后他都不与自己来往了,连发小他都能因为选择不同而放弃,又岂会甘心如此受制于人。
“你在朝为官也有些年头了,我记得你还比林绯钰年长几岁,怎会看不透这些事。”
晏十风抿唇不语,他不是看不透,只是想为林绯钰搏一搏。当初他头也不回的入仕,算是欠了林绯钰一个交代,他那么不喜朝堂,他只是想补偿他一点,他身不由己的进去了,不想林绯钰也同他一样。
官家子就是官家子,盛宣国风如此,许多寒门子弟熬一辈子也未必能有他们这些人一句话便能决定的前途。
“还请三公子成全。”晏十风拜了下去。
沈牧亭拧紧了眉,“侍郎拜我不成体统,我只是战王的夫,一没官职二没爵位……”
“可我知,战王只听你的。”晏十风仰起头连,目光直直地看向沈牧亭,那双眼中有坚持,却是坚持让沈牧亭放了林绯钰。
“侍郎,你找错人了,这事儿你应该找战王,而非……”
“砰!”
沈牧亭的话被一道撞门声打断,林绯钰红着眼,看着屋中两人,当他知道晏十风这个傻子居然来找沈牧亭了的时候,急得想也没想地跑了过来,撞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门口的伏琴跟仇轩:……
林绯钰的动作太快了,轻功又好,他俩根本没来得及阻止,当即两人双双跪了下去,“属下失职,还请主子责罚。”
“晏十风,你管什么闲事。”林绯钰直接质问晏十风。
“小钰。”晏十风有些错愕地看着林绯钰,他没想过林绯钰会来。
下一刻,林绯钰便朝沈牧亭跪了下去,“林绯钰自愿效忠战王,效忠沈三公子,没有逼迫一说,也没有不愿一说。”沈牧亭有句话说得对,只要他爹身在朝堂,那他林绯钰,也绝无独善其身的可能。
“可你明明不愿。”晏十风抿紧了唇,可见林绯钰态度坚定,晏十风忽然又觉得无话可说。
不是不愿,没有逼迫,那他听到的是什么呢?
从前他找不到机会,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却是这种场景。
“听清了?”沈牧亭态度冷淡,月烛溟就在外面看着这门,忽然有些疑惑,明明他才是战王,为什么这些人有事都去找他的阿亭?
“小钰……”晏十风还想说什么,却被林绯钰一眼瞪了回去,晏十风不知道沈牧亭的手段,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个人冷血得很!
“林绯钰自愿效忠,绝无逼迫一说。”昨晚他想了一晚上,没有跟他爹回家,也是这个原因,若是他再不拿出实质的行动来,他不知道沈牧亭还会忍他多久。
晏十风抿紧了唇,他不是看不透朝中动向,只是不想参与,可连林绯钰都进去了,他能怎么办?
晏十风想到了家中妻儿,他爹老来得子,现今已经六旬往上了,时机一到就该颐养天年了。
“下官也愿效忠战王与沈三公子。”晏十风忽然改了口风,他们晏家式微,一直中立,可昨晚皇上的意思,显然是想清洗朝堂,他们身后若是没有势力,将是被第一个清理的人。
他爹官居二品,人言他爹尽清流,可现在,那清流显然也维持不住了,晏十风思及此,转身朝月烛溟道:“王爷,下官有一事相求。”
月烛溟正在门口看着沈牧亭,沈牧亭淡然饮茶,像是分毫没将晏十风看在眼里,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有挑眉看向他的视线,让月烛溟一下就懂了。
林绯钰是沈牧亭埋下的一条线,未来这条线还会延伸出无数条支线,他在为自己筹谋,筹谋到一个让他心颤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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