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言初乐急得原地直跺脚,总算等最后一门考完,里面的人解脱般的蜂拥而出。言初乐伸长脖子眺望,寻找秦艾的身影,最后干脆直接站上了一旁的花坛。
秦艾急匆匆跑出来,一眼就看见她站得高高。身心俱疲地跑过去把她拉下来,骂道:“干嘛呢!这么想被雷劈啊!”
言初乐拉过她胳膊顺势跃下:“雨这不早就停了么!我慰问品都买好了,走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嘛?”
秦艾神情严肃,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先去车站,一会儿再说!”
言初乐被拉得莫名其妙,转身时却刚好瞥见一个瘦高的熟悉身影步伐凌乱地赶出来,言初乐心知他必然也要同去一出,打算扬手招呼,却在看清他表情后一愣。
曲怀奕满脸肃杀,眼睑下面是沉甸甸的黑色,一语不发地怒视前方,像是出征绞杀,满身浴血的将军,他大约是没有看见自己,两人就这么直接擦身而过。
“曲……”
言初乐缓缓放下手,为什么他会露出那种表情?明知道他和姜宁静关系甚好,担心之情自然表露无可厚非……
可是为什么……却有点害怕呢……
秦艾见她还在发呆,直接一把拖走:“走了走了!赶车了!”
她如梦初醒,稳定了一下情绪后,赶紧快步跟上。
昨天考完试,也是雨最大的时候,那条街道行人甚少,一少年和故意找麻烦的地痞因口角发生了暴力事件,三个地痞一死二伤,少年全身而退,已被拘留观察,现场又发现另一尸体,死于地痞之手,据说是名美貌男子。
中间究竟有多少波折,姜宁静又在中间目睹了什么,她们也无从得知,只知道她确确实实被小刀捅穿了肩膀,脚踝也骨折了。
果不其然,打了出租的曲怀奕比她们不知快了多少,现如今,已经坐在病床边了。
姜宁静半支着身,伤得没有想象中重,可是脸色很苍白,嘴角的微笑,看得着实令人心疼。
秦艾想前门进去,却被言初乐一把拽住。鬼使神差的,她就是不想进去,于是两人略一僵持,还是选择安安静静地躲在门外。
姜宁静的声音还是那么绵软,可这次却显得疲惫不敢,尾音还发着颤:“考完了吧?有信心吗?”
曲怀奕没什么表情,看着别处一语不发。
姜宁静伸手去够桌上的苹果,可是距离太远,曲怀奕见她有坐起来的趋势,担心会扯到伤口,皱了下眉,帮她把整个盘子都端了过来。
姜宁静一愣,旋即喜笑颜开:“这不挺好的,闹什么别扭呢?”
曲怀奕冷声道:“你就没想说的吗?”
姜宁静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苹果:“说什么呀?”
曲怀奕道:“不要装傻!你为什么不好好直接回家!怎么会和那群不三不四的人扯在一起!”
姜宁静似乎对他的说法略微不满,皱了一下眉:“别把人都骂进去,那是我闺蜜喜欢的人。”
曲怀奕冷笑:“你闺蜜喜欢干你屁事!见着认识就要同道走么!杀人犯就是杀人犯!自己招惹了不清不楚的人还把别人扯进去!”
“曲怀奕!”姜宁静打断,“只是顺路而已,而且,救了我的人,不也是他的朋友吗……”
曲怀奕喊道:“那你怎么办啊!你说说你该怎么办!”
姜宁静眼神平静地有点吓人:“什么怎么办?复读,或者出国,总会有办——”
“姜宁静!”曲怀奕避开她的伤口,一把掰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冷静成这个样子!你以前是怎么告诉我的,不是你告诉我说心中难受就要发泄!怎么你自己就不会了呢!”
姜宁静垂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她淡淡地挥开肩上的两只手,慢慢道:“你怎么知道我难受了?再说了,我要是发泄了,谁替我收拾?”
曲怀奕道:“我收拾啊!我给你收拾不行吗!”
姜宁静轻笑:“谁要你给我收拾?你自己烂摊子就一推。”
曲怀奕有点激动,捂着心口喊:“我烂摊子——是!我初中确实烂摊子多,还总是劳烦你这个优等生给我擦屁股!但高中三年了,我没有犯过一点事!什么处分都没吃过!以前都是你照顾我,这次让我来!让我来不行吗!”
姜宁静手指微微蜷曲,眼眶也见红:“别以为三年安然无恙就可以随便嘚瑟了。你以为自己厉害多少,还不是一样的冲动性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吗!”
“是!我是不知道!因为你!你屁字都不跟我说!”
姜宁静突然抬手,把手里才咬了一口的苹果丢过去,狠狠砸在他的头上,曲怀奕脑袋一歪,立在那儿不动了,门口的两人同时一惊,正打算推门而入,却又同时停下了手。她们看见,姜宁静的脸上,划下了两道泪痕。
“你让我和你说个屁!说是因为我拖后腿才导致事情恶化!说是因为我没有及时报警才害了两条人命!说是因为我,害得最好的朋友喜欢的男孩子可能要进监狱!说是因为我,所有人!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高考都受了影响!”
“我也想哭,我也想骂!但我没有资格!那个男生,现在可能在警局里一个人哭!我的朋友,现在可能对我恨之入骨!你让我怎么说!你让我对谁说!”
“我完了……我彻底完了……但我是自找的!我活该的你知道吗!你想来照顾我?呵,你拿什么照顾我!我以前替你收拾,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呢!你有什么!你说啊!你说啊!!!”
姜宁静声嘶力竭地喊完了一通,早已哭成了泪人,她把脸埋进自己手心,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只有轻颤的肩膀和绝望的呜咽。
曲怀奕脸色苍白,不比她好多少,缓缓抬起头对着天花板上刺目的大灯,闭了下眼,又再次张开,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他慢慢朝姜宁静走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揽进自己怀里,他的声音,同样在颤抖: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让我照顾你吧,我会……我会……”
会什么呢?
最后半句话,他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言初乐面无表情地站直了身,抬起手,那是昨天被他握住的那只,再看时,心里竟然没有悸动了。
他老不正经的话语,暧昧的动作,和深意的笑容,明明那么多,可是真真假假却始终模糊,如何叫她分得清楚?
她分不清了,也不想分了……
她把礼盒无声放在门口,拽了拽还在呆滞的秦艾的袖口,乞求道:“我们走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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