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认命地把粥端上楼。
阮离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旁边,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久还是推门进去了。
他的房间这么多年没有变过,他也是可怜,因为性格原因和眼睛的,他不怎么喜欢接触其他人,没有朋友,世界里除了黑暗和声音什么都没有。
他躺在黑色的被子里,身形消瘦,像是一堆骨头躺在了那里,四季被自己的形容都逗笑了,心理的排斥终于消散了一些。
他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没有理四季故意弄出的声音。四季不耐烦了,喊了声:“吃饭了,吃饭了。”他还是一动不动,像是死去了一样,眼睛连眨都不眨。
“阮离,我再说最后一次,吃饭了”四季本就不愿意呆在他的房间里,不想见到他,看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走了。”
“四季!”他听到她渐渐变轻的脚步,终于受不住地叫了出来,声音尖锐得让四季捂住了耳朵。他猛地坐了起来,要下床抓她,可是身形一晃,便倒在了床边。
他的手到处挥舞,把她刚刚放在床头柜上的粥一下打到在地,滚烫的粥全部溅在他的身上。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放在阮离身上非常的贴切,四季十分无语,这真的不是她做的,是他自己把自己烫伤的,可是一想到要是母亲知道了,绝对会她不好过。
阮离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整个人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漂亮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地面。
“阮离”四季走过去,用脚将碎片踢开,上前扶住他的身体,想把他从地上拉起。可是她一碰到他,他就像触电一样,整个人都进入了疯魔的状态,
他死死地抱紧她的身体,把自己埋在她的怀里,禁锢得她无法喘气,这也就算了,最过分的是,他竟然用牙齿咬她的锁骨,叔可忍,婶都不可忍。
四季猛地想推开他,可是他力气很大,四季撼动不了分毫,只能用手捶打着他的后背,发出“咚咚”的声响,四季对于阮离从来都不手下留情,连脚也运用上了,使劲地向阮离踢去。
她挣扎得越厉害,他的牙齿就咬得越紧。“阮离,你疯了!”四季被疼得停住了挣扎,气得直哼哼,她一多冷静自制,美丽温婉的女人,一遇到阮离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办法。
“我疯了,四季,我真的疯了”他终于松了口,嘴角流着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血,神情愈加恍惚“我他妈真的疯了,求求你,救救我!”
四季毫不犹豫将他推了出去,手肘撞上了他的小腹,逼得他不得已向旁边倒去“你要疯别在我面前疯”。她真是受不了他这样的人,明明有病还放弃治疗“阮离我告诉你,我再也不会进你的房间了。”
他歪倒在地上,却像是一条蛇一样仍然朝着她在的地方爬去,神色慌张,带着不顾一切的执着和浓重的绝望“四季!”他捂着小腹,痛苦地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可是嘴上还是不饶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四季见过无数个病人,她都愿意诚心诚意,用尽全部的力气和耐心去教导他们,可是唯独阮离,她不愿意,她连靠近都不愿意,因为一靠近,她自己都会失控,她不喜欢失控的自己。
“随你”四季毫不犹豫地走出房间,本来还想不计前嫌为他送碗粥,本来还想给他烫伤的地方上药,现在人家都叫嚣着要杀她,她还呆在那干嘛。
“冯叔,你赶紧进去看看你家少爷吧,又发疯了。”四季受不了的叫住刚上楼的冯叔,其实家里人都知道阮离精神方面有些问题,但都不明说,揣着明白装糊涂。
“四季,你在说什么呢!”何婉皱着眉头望着四季“你这孩子多大了还乱说话。”“妈,我是医生好么!他这么变态的人你们还拖着他不去治疗,以后受害的人更多。”四季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以前的她也只是私下提过。
“四季!”何婉冷了脸,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何况她视阮离为亲身儿子,对他的残疾更是心疼,她怎么也不准四季贬低他。
四季不管那么多,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为了她的妈妈能够心安理得地呆在这个家,她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起过阮离对待她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除了她自己和阮离知道,世界上恐怕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那段黑色的记忆,是她至今都不愿意想起的生活。“果然还是不该回来”四季叹着气,贺辰安是她的伤口,阮离是她的噩梦,果真两个都碰不得。
四季躺在床上,疲惫地睡了过去,又梦见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家,阮离的样子。
阮离8岁的时候就长得很漂亮,像个洋娃娃,一个人坐在一楼到二楼的阶梯上,穿着红色的棉袄,静静地坐在那里。
“阮离,这是阿姨给你带来的妹妹,叫四季”阮文隽牵着她的手来到他的面前,然后对他说道。他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撅着嘴道“有了妹妹爸爸还要我吗?”
“当然要”何婉走上去捏了捏阮离的脸,笑着说。“那好,我也要妹妹。”他像个瓷娃娃一样,偏着头笑,笑得很美丽,却让四季莫名的不安。
等到母亲和继父上了楼,他才又开口“你握住我的手好吗?我好冷”说着还抖了抖身体,唇色都泛白。“哦,好”四季傻傻地将自己的手送上去,却感觉到尖锐地疼痛。
她甩开他的手,却看到一根细细的针扎在她的手上,血珠一下子冒出来了,四季惊讶地看着他,他好像是阴谋得逞般肆意地笑“疼吗?我又多了个新的玩具了!”
就在那一刻,四季才知道,这个美丽的盲少年,究竟有一颗多么黑暗的心。
四季是被母亲吵醒的,她睡眼惺忪地看着披头散发的母亲,问道“怎么了?”“赶快起来,阮离昏迷了,要送医院”何婉重重地拍了四季一下“你怎么狠得下心这么对他!”
四季一愣,心里反省,是不是对他有点过了?毕竟在他盲了之后,继父一直将他作为孩子养,对他百依百顺,虽然她只是不怎么理他,但对他来说忽略就算很大的打击了。
“四季,你要我对你爸怎么交代?”何婉眼眶都是红红的,显然气得不轻。一看母亲懦弱的样子,四季就反口道“交代什么啊?妈,我没动他”
“你没动他,他会被粥烫伤?你没动他,那些碎玻璃会扎进他的脚?你没动他,他会胃出血还高烧呕吐?”何婉也来了气,这个女儿一走就是八年,回来了还要折腾阮离。
“我……”四季被噎住了,她确实什么都没有做,但偏偏一切的源头又都是她“算了算了,我马上穿好衣服就下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有责任。
连夜赶到医院,阮离就被推进手术室了,四季神色复杂地看着亮着红灯的地方,开口“妈,我想我还是搬出去住好了,我和阮离不对盘。”
“说什么呢!我不同意,你以前虽然不喜欢他但不是一直相处得不错吗?怎么了,这一次怎么就不能和他住一起了?”四季和何婉说不清,没再开口,反正先把房子找到,来个先斩后奏。
继父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阮离还在手术室里,何婉接了电话之后愣了好久,看了四季一眼,竟然走开了。“神神秘秘的”四季怀疑地看了一眼母亲,也没有尾随而去,还是坐在了原地等候。
阮离被送出来的时候,脸色雪白,双目紧闭,衣服还是她见到的那件,上面还有血迹。他大概醒来之后又要闹了,他那么爱干净,闻到一点点的味道都会大发雷霆,要是这么重的血腥味被他察觉,哪怕是伤口破裂他也会吵着要换衣服的。
跟着他一起去了病房,冯叔回去拿他的衣物去了,母亲何婉又还没有回来,四季有点无聊,什么都没有带,她只能看着阮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