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淇,你一个前院的当家,要求留下一个后院女人?她可是你大伯的……唉……”
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大夫人煞是为难地说出一段让人浮想联翩之话。看着欧阳淇平静的面容,她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语重心长道。
“安姨娘到底是我房里的,要,你也给我个由头,也好堵住外人的悠悠众口。”
尚不等欧阳淇开口,大夫人素手扶额,轻叹一声,唤来天碧,道:“天碧,你且去后院将安姨娘唤来,便说我等有事想与她商讨。”
看着天碧匆匆而去的背影,在场的族老坐不住了,你一言,我一句,恨铁不成钢地瞅着欧阳淇与明月,字字诛心,句句断肠,仿若他俩乃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全无方才的担忧与害怕!
听着耳畔撑着长辈架子的话语,明月怒极反笑,讥讽道:“明月倒是看走眼了,竟不知诸位族老这般口若悬河,将这莫须有之事,实打实地安在我家相公身上。”
“只是,若非心底藏污纳垢之人,怎么会在短短不过数语的一家之言下,便这般猜忌我家相公。”
说着,心中激愤所致,周身修为于体内猛地运行。虽然肉体凡胎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在明月那毫不掩饰讥讽之意的视线下,在座众人只觉得气压突降,空气似乎结成块状,呼吸甚是不畅。
一时间,本是颐指气使的族老,顿时哑坐于椅子上,眼中皆是一阵又一阵惊惧的水雾……
“明月……”
耳畔传来一声温和清朗的细语,明月见好便收,瞬间便收敛起运行于周身的修为。
经族老的一番“训诫”,欧阳淇面上并无不悦,反倒是看着那窸窸窣窣颤抖的身影温和一笑,更是招得在座众人的一阵惊恐。
“方才诸位族老对我的一番拳拳爱意,真是情深深意切切,让我这当小辈都插不上话了。没料竟让诸位长辈担上了不义的罪名,着实是晚辈的不是……”
“在诸位族老面前,岂由得你与你这媳妇满口胡言!”大夫人虽亦是极其惧怕,却又抵不住心头的怒火,愤然开口。
明月忽地娇笑一声,好笑道:“大伯母此言差矣……若非方才大夫人说下那番让人浮想联翩之话,诸位族老又怎会用如此龌龊的想法来猜测我等小辈,究其根本,倒是大夫人本事大,短短数语,便将诸位族老陷于不义之地!”
闻言,大夫人顿时柳眉倒竖,厉声道:“侄媳妇倒是牙尖嘴利,我方才所言,一字一句,皆是由着当前之事所言,可有半句虚的!人言可畏,各位族老尚且有如此想法,难保外人……”
话语落下,在座族老的脸色瞬间便换了个样。依大夫人所言,已是坐实了他们以龌龊的心思猜忌为难小辈,若是让他人听了去,他们颜面何存。听着她此时之言,竟是将其中关系撇个干净。
骤然而来的一厅寂静,思及方才所言,怒火丛烧的大夫人猛地反应过来,狠厉的眼神重重地刮了明月一眼,正欲开口……
一身素净出现于众人的面前,缓缓而来。一身粉衣淡若月白,身上不见半分佩环之物,绾起的发髻仅别一枚檀木簪,额前落下了一层刘海,将来人的真容挡个八分,剩下两分,便由着她低垂的眉眼所遮。
若非身上那份淡然,便会让人过目便忘。
“不知姐姐唤妾身前来,所谓何事……”
安姨娘低眉顺眼地立于大夫人身侧,语调毫无起伏,生硬略沙哑,让人听之便索然无味。
大夫人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安姨娘,心中甚觉晦气。若非为了让欧阳淇吃瘪,她绝对不愿见到这样如同死人一般的脸。都怪当初老夫人经丧夫丧子之痛后,竟然不听劝告,将这自称是她家相公妾室的女子迎进家门……
思及前事,大夫人不免又尖酸刻薄起来。
“安姨娘,不知何时,你与阿淇的关系变得这般要好?他都向我开口要你了!”
一番话说完,除了令得在座族老眉间褶皱多了几条外,当事人却是毫无反应,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大夫人不知,亦属正常。”
欧阳淇似乎没有听出大夫人的话中有话,温和地说道。
“诸位亦知,我自幼便是个多灾多难之人,不管做何事,总是免不了出意外。虽是没有危及性命,但是受些肉体之苦总是免不了的。而安姨娘怜我孤独无依,每逢我出事后,便偷偷前来照顾我,我这房中的许多防身的药物亦是安姨娘所赠。”
思及安姨娘的照顾,欧阳淇不禁会心一笑,看着仍是无动于此的安姨娘,道:
“我自出生后便双亲亡故,本该受一世孤苦,不料却得安姨娘诸多关照,方才安然长大。如今,阿淇已是将安姨娘看做再生父母,愿赡养姨娘终老,以报姨娘照顾之恩。”
听到欧阳淇说的这番旧事,明月心中已是不成滋味,不过看向安姨娘的眼神不禁柔和了几分。
只是,看着安姨娘岿然不动的身影,明月心中有几分说不上的怪异,正欲深思,身侧之人的动作却将她的思绪带跑了。
衣袂一拂,欧阳淇施施然地朝安姨娘跪下,真诚地看着安姨娘,恳切道:“不知姨娘,可愿留在欧阳府?”
在一众族老涨红的老脸前,安姨娘衣角亦不曾动过半分,闻得欧阳淇之语后,仍是语调平平地说。
“若是大公子不嫌弃,妾身便留下叨扰了。”
“呵呵……”大夫人冷冷一笑。
“虽说阿淇你如今是当家,但是安姨娘好歹是我房中的人。这好说歹说,亦要先征得我的同意吧!”
一语毕,族老们脸上褶皱已是堪比苦瓜,脸色已能比肩猪血。毕竟,条件在开谈前已是说了,如今旧话重提,明摆着既想要分家,但又不想欧阳淇好过!
只是,做人总不能这般厚颜。族老们在面面相觑之下,已给大夫人定了评价……
“怎么?难道火急火燎想要分家的人,不是大夫人?”
果然,后招来了,朱红的苦瓜脸们一声不吭,眼观天,鼻朝地,就是不愿开口掺和半句。
听见明月讥讽的话,大夫人环顾四周,只见在座的老东西眼珠乱转,就是不往她这瞅上一眼,心中大怒,但是脸上不禁缓和了几分,僵笑道。
“侄媳妇所言,倒是有理。我们此番请来族老们,可是为了分家之事,族老们年纪大了,精神头较差,我们还是快些开始吧。”
朱红的苦瓜脸们默默翻起了白眼,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大伯母不必担心……”欧阳淇缓缓起身,拂了拂衣摆,方才道。
“分家的大小事由,自昨夜大伯母告知我时,我已有了一番打算。”
“除了欧阳府的府邸,欧阳家的一切皆由大伯母打理!”
话语落下,厅内除了岿然不动的安姨娘外,皆是一片瞠目震惊。
“阿淇,你胡说什么!欧阳家的家底岂能托付于一位妇人!”其中一位族老很是痛心疾首地说。
“各位族老,阿淇意已决,你们不用多说了。”
看着诸位族老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慌张时,明月心中亦是着急,她终会离欧阳淇而去,若是有欧阳家的家产傍身,他人自是顾及几分,不敢随意欺辱他,可若是没有了……
只是,她余光瞥见欧阳淇忽地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心中不禁一叹,也许,这欧阳家的当家,于他而言,是个累赘吧……
“当家之事耗神繁琐,而阿淇自幼便是个病秧子,怕是难当重任。而且欧阳家自祖母后便是大伯母当家,如今交还与大伯母,我也是心安。”
“你所言,非虚?”
不知是大喜过望还是心存疑惑,大夫人竟然稀里糊涂地问出了这般蠢话。
欧阳淇笑而不语,反倒是朝着天碧与轻罗说道:
“此事已是耽搁族老时间甚长,轻罗,好生安排将族老一一送回府。天碧,看来大伯母今日也是操劳了,快些扶她下去歇息吧。”
一场分家的商讨以剑拔弩张的争锋相对开始,竟是以各怀心思的默然无语结束。
明月看着皱眉深思甚至不察门槛绊倒的族老,心中一时感慨万千。以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谋划,势要争些非己之物。如今轻易得到了,反倒觉得惴惴不安,生怕其中有诈,倒是可笑……
“怎么?这般出神想什么呢?可是舍不得那白花花的银子?”
听着欧阳淇的打趣,明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装作凶神恶煞地说:
“视钱财如粪土这话我可做不到!而且把欧阳家的家产都给了大夫人,这便是你的以牙还牙之法!”
看着怒目圆睁的明月,欧阳淇好笑地揽过她的腰,似撒娇一般地将头埋在明月的肩上,瓮声瓮气道。
“族老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方才大伯母数言已是将族老们得罪干净了,只怕日后关于家产的纷争不止,大伯母怕是没几天安乐了。”
欧阳淇鼻息的热气洒在明月的脖子上,她的心中一阵悸动之余不禁发软,双手环住欧阳淇,柔声道:
“可是家产皆归他们,你,日后如何生话?”
“哈哈……”欧阳淇忍俊不禁。
“傻瓜,我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妻子担忧,我又怎么会让你挨饿。”
说着,他紧了紧揽着明月腰肢的手,轻声道:“一切,我自有打算……”
明月听闻上半句,心中本是泛起阵阵暖意。只是下句刚出,她不禁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怀中的欧阳淇,很是不屑的说。
“还一切自有打算!你……”
后话尚未说出,便被一阵阵不断上涌的恶心之意打断,明月立马捂住嘴,生怕在欧阳淇面前呕吐。她可不想日后欧阳淇回想她时,出现的是她呕吐的场面。
看着忽然不适的明月,欧阳淇心中一慌,忙抓着她的手,慌忙道:“明月,明月?你怎么了?轻罗!赶紧去请大夫!”
强行忍住让明月眼前生出了阵阵水雾,她只能看见一个慌忙的身影在眼前晃,晃得她更是难受。她想开口,但是阵阵反胃的感觉却不容许,只能任人摆布了……
一番折腾后,经过大夫把脉,吃下轻罗刚买下的酸梅子,明月只觉得身体不再那般难受了。
只是,她的心中却是比方才难受上百倍了。大夫之言,犹如千金之鼎,重重地压在心头上,完全掩盖住了那一点点卑微的喜悦。
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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