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1 / 1)

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此为防盗章订阅率不足可72小时之后看文聂杏儿自是有自己的理由, 但归根结底, 还是看聂芸娘不顺眼。

她皱眉:“咱们家住得好好的, 凭什么她说让搬就搬啊!”

聂孙氏讪讪, “这不是给她抓着了把柄,说是要把我告到官府,让大老爷打我板子呢。芸娘是宫里头出来的, 说不得认识那知县,要真闹到衙门,还不把你娘我打个半死。”

聂杏儿怒道,“她敢!”

“乖女儿, 就算是不到衙门里去, 沈恒安那个恶小子也不会放过咱们的。”聂孙氏想起男人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打了颤,“要不, 咱还是搬吧!”

没等聂孙氏把女儿说服,谢庆已然敲着响锣领着村人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聂家。

这一回,聂孙氏也是骑虎难下, 当即撂下话来,“你想想,聂芸娘要是把这事儿捅出去,你能落着什么好, 往后还怎么在村里头立足。”

聂杏儿不以为然, “那有什么, 二柱子还见天地去林婶子的鸡窝里摸鸡蛋呢, 都被撞见好几回,顶多骂两句,也没能怎么着。”

聂孙氏还想说什么,外头已经有相熟的妇人来喊她,她应了一声,低声骂道:“那个小娼妇逼我,你也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聂杏儿见聂孙氏火了,才说了实话,“我就是不想让聂芸娘太得意!”

“杏儿,听娘一句劝,咱先让她这一回,等到这事儿平息过去,有的是收拾她的法子。”

聂孙氏本就是那不肯吃亏的人,可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她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更何况,沈恒安还在那儿虎视眈眈地盯着。

地契房契是攥在聂孙氏手里头的,当着谢有金的面儿,她把这些都给了聂芸娘。

不少村人疑惑,这孙杏花可不是好拿捏的性子,怎么肯乖乖地交出房契地契,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更多的人,则是根本不信聂孙氏会搬出去。

腊月初八,宜修造、动土、移徙、入宅。

一大早,沈恒安便如同个门神似的杵在聂家门口,仿佛无声地催促。

聂桃儿出来洗脸,看了一眼,吓得急匆匆抱着盆子回了里屋,脚底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盆子,水撒了一地,惹来聂孙氏一阵骂。

聂明湛刚穿好衣裳,蹦蹦跳跳地跑出来,见着沈恒安,咧着嘴笑,“沈哥哥是来我们家吃腊八粥的吗?阿姐今天说是要用宫里头的法子做给我吃呢,等得我都饿了。”

沈恒安笑着,从衣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递到他手里,“先拿这个垫垫肚子。”

聂明湛打开油纸,露出两块四四方方印着祥云纹的点心,寻常人家做不出这花样来,一瞧就知道是镇上点心铺子里的东西。

小家伙儿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阿姐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那你阿姐有没有同你说,一片好心被拒绝,沈哥哥可是会伤心的。”沈恒安笑。

聂明湛想吃,又记着阿姐的话,一时间纠结不已。

厨房里的聂芸娘听到两人在外头说话,心中颇觉好笑,扬声道,“吃吧,你沈哥哥算不得外人。”

沈恒安心中微微一动,挽了衣袖踏进厨房,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聂芸娘吓了一跳。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沈恒安明显瞧着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怎么如此不讲究。

她婉拒了男人想要帮忙的意思,赶他去外头同明湛玩耍,“仔细别让他碰水,昨儿偷偷玩水,弄湿了棉裤,还不敢同我说,冻得跟筛糠似的,在炕上烘了一晚上才缓过来劲儿。”

聂明湛小声同沈恒安讲,“我怕阿姐以为我尿裤子了。”

沈恒安憋着笑,揉了揉他的头,道:“怎么会,你老实同芸娘说,她不会误会的。”

聂芸娘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一大一小聊得开心,便放心地忙活起来。

米是昨儿夜里就洗好的,几样干果也早就剥皮、去核泡了起来,值当一提的是,这里头有一样是龙眼干。

龙眼产自东南沿海一带,别说永宁镇这样的小地方没得卖的,就算青阳县乃至长河郡,恐怕也无法轻易寻得。

聂芸娘在宫里头有幸见过几回,采买干货的时候才一眼认出了被堆在角落里的龙眼,是有行商千里迢迢地弄回来,不想这北地竟无人识得。掌柜的见芸娘买的东西多,便连搭带送地给了她。

昔年在宫中,芸娘在椒房殿小厨房里打过下手,是以虽然不曾得母亲教导,也并非五谷不分。

掀开锅盖,大铁锅中的粥滚开,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聂芸娘将锅换到另一边,用灶下的小火煨着,这才准备炒菜。

冬日里没什么新鲜菜,都是入冬前埋下的萝卜白菜,聂芸娘舍得放油,自然菜香四溢。

聂杏儿闻着味出来,揉着惺忪地睡眼到了厨房,打了个哈欠问:“娘,你今儿做什么好吃食呢?”

话音刚落,便撞上了聂芸娘回头看她的目光,顿时脸一沉,“怎么是你,我娘呢?”

“二婶这会儿怕是在屋里头收拾东西呢。”

聂芸娘将粥盛出来,喊聂明湛和沈恒安过来端饭,又往锅里添了些水,借着灶下还没灭的火将凉水温热,好等会儿洗碗。

聂孙氏在屋子里磨蹭了半晌才出来。

她今儿本来是想着装病不搬的。

虽然那日她壮士断腕般地将地契房契换给了聂芸娘,可真到要搬的时候,她还是不甘心。

这大热炕,厚被子,煮饭的灶、储水的瓮、前院的菜地、后院的水窖,都是自家没有的,重新置办起来,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可偏偏聂桃儿一出去就撞见了沈恒安,聂孙氏心知,这一回,恐怕不搬都由不得自己了。

果不然,吃罢腊八粥,沈恒安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双漆黑浑圆的眼珠子瞪着自己看,聂孙氏不敢多留,忙回房归置东西去了。

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聂孙氏两口子的家当,真收拾起来也不少。

前前后后三大箱,和聂桃儿那只塞了几身衣裳的包袱,可谓是天壤之别。

沈恒安眉头一皱,看向聂芸娘,低声道:“我瞧着他们不像是能攒下这么些家当的人,莫不是拿了你爹娘的东西?”

“无妨,我娘房里的大件我都拾掇了,余下的不过是些衣裳首饰之类的玩意儿,他们若真是偷偷拿了,除非别穿戴出来,否则我瞧见一回扒一回,只要他们不嫌丢人。”聂芸娘回来这些时日,渐也同村人混熟了,知道她在宫里头的行事手段对付不了聂孙氏这种人,便干脆爽快些。

芸娘这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聂孙氏听到后,脸色一白,心里又忍不住骂了几句杀千刀的小娘皮。

她并没有仔细想,若是聂芸娘真心计较,早就开箱查看了,还用得着这样吓唬吗?

倒是沈恒安轻抿薄唇,道:“你还是心软。”

“在宫里的时候,习惯了与人为善。”聂芸娘不愿多谈这些,笑着转移了话题,“听说你那院子墙已经起好了?”

沈恒安点头,“等盖了瓦,再用草木烘一烘,年前就能住进去了。”

“泥瓦匠做活可精细?”聂芸娘打算等过了年修葺房屋,本还发愁去哪儿寻匠人,听沈恒安这话,觉得倒不如趁着年前,直接将房子修好。

两人说话的功夫,聂孙氏两口子来回,将三个箱笼全都搬到了隔壁,聂桃儿站在东厢房的屋檐下,怯怯地叫她姐。

屋里头没人应声,聂杏儿是打定了主意不搬,她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头,踢了躺在炕头上的牛二柱一脚,“你去外头,跟那姓沈的好好理论理论。”

牛二柱见着沈恒安,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把身子蜷成绿豆大,哪里敢出去同他叫板。

但在自家媳妇面前,他又不肯丢了面子,咕哝道:“要去你去,我才不去,这是咱自家事儿,跟他一个外人,说得着吗?”

夫妇俩相互推卸,聂桃儿在窗边听着,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沈恒安一眼,眼眶中盈满了泪,低低地道:“大姐,姐夫,你们快出来吧,我害怕……”

她话还没说话,只见那令人惧怕的男人径直走了过来,一脚踹开了房门。

炕上的聂杏儿和牛二柱吓了不行,一个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一个缩在床角,头都快塞进裤裆里去了。

“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拾好东西滚过去,要是不走,就别怪我亲自动手。”沈恒安看着这两个怂包软蛋,嗤笑一声,也不走,就站在那儿大大咧咧地等着,仿佛等着给犯人行刑的刽子手一般,一到时间,便手起刀落。

聂杏儿和牛二柱不敢反抗,瑟瑟缩缩地爬起来收拾东西,可那些东西又怎是一时半刻拾掇得完的。

沈恒安叫聂桃儿进来给他们帮忙,小姑娘吓得边哭边帮着归置,嘴里念念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细听了半晌才弄明白她是在说,“别打我别打我……”

半个时辰过后,沈恒安连人带东西彻底扫地出门,末了,还向聂芸娘邀功道:“这回能松口气了吧。我忙活这一通,又觉得有些饿了,晌午咱吃什么?”

刘家的子侄辈都在青阳书院求学,焕闻焕礼兄弟俩有个同窗,起先因着求学便没有议亲,二十岁考中了秀才,才定下一门亲事,谁知父母双亲接连过世,这一守孝便是五六年的光景,女方自然等不得,便就退了亲,这杜秀才二十五六岁还没成亲,略懂些诗书礼仪的人家瞧不上他,也没有那适龄的姑娘,可若娶一位农户之女,往后更进一步,便又有些拿不出手。

那日焕闻焕礼两兄弟在街上遇着他,相约去吃酒,酒酣之下便提起了这一桩烦心事,刘焕闻同他父亲刘丰年一般,是个肚里藏不住事儿的,将芸表妹的事情抖筛子一般全倒了出来。

杜秀才一听,当下便有些意动,员外郎家的女儿,宫里头的女官,念书识字不说,还是有大见识的,正是他等待已久的良配。

隔日,他便托人去了刘家打听,刘丰年知晓他的身世,倒觉得这杜秀才同聂芸娘在出身上有几分般配,再看他仪表堂堂,又谋了个秀才,赶明年秋闱下场,指不定能考个举人回来,自是觉得不错。

不过他并未一口应下,而是道:“我那外甥女有个幼弟要养,自言不嫁,反要招赘,你可要想明白?”

“伯父。”杜秀才亦是穷苦出身,晒得黑不溜秋,一口白牙倒是亮堂,坦然道,“我家无薄产,两袖清风,不怕您笑话,若真要娶妻,恐怕也难凑出六礼来,入赘虽然不好听,但到底还是一样的过日子,他日我博得功名,又何惧旁人白眼。”

这话刘丰年爱听,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难得的是不骄不躁,也舍得下脸面,他觉着这事儿说不定能成,但也没有把话说死,只说自己做不了主,须得问过芸娘才行。

待送走了杜秀才,刘丰年又让刘王氏打听了一番这杜秀才的为人,颇为满意,这吩咐儿子,“托人给芸娘带个信儿,叫她上元节来县城看灯会。”

灯会自然只是个由头,聂芸娘的亲事,自然得她自己相看过后,点头才行。

聂芸娘知晓这事儿的时候,沈恒安也得了信儿。

他自那日在芸娘家听到刘家舅舅的话,心里便一直提防着,果不然,这样快便有人上门求亲了。

沈恒安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故技重施,守株待兔。

是以正月十五,聂芸娘去坐牛车的时候,又在于三叔门口碰见了他。

那老黄牛似是同沈恒安熟了,一个劲儿地往他身边蹭。

芸娘皱眉,心里隐约明白了上回于三叔摔了一跤是怎么回事,她冷冷看了沈恒安一眼,牵着明湛就要走。

沈恒安连忙拦住,“你就算是生我的气,总不能走路去县城吧。”

青阳县离柿林村说远不远,赶着牛车约莫一两个时辰便能到,可要说走路,那绝对是说近不近了。

芸娘不理会,他又道:“你还带着明湛呢,那么远的路,就算是你走得,明湛哪里受得了。”

一连几日,沈恒安上门,都吃了闭门羹,不仅如此,芸娘还怕这人又以明湛为由头寻来,干脆拘着明湛在家中练字,不许他出门玩。

聂明湛一肚子的委屈无人诉说,这会儿见了沈恒安,心中热切,又怕阿姐生气,转头看看这个,回头看看那个,竟是两行滚滚的泪从眼眶滑落。

芸娘慌了神,刚弯下腰,就见沈恒安已将小家伙儿抱起来,笑着逗他,“明湛怎么成了小哭包?这样可就不像个男儿汉了。”

明湛眼泪汪汪,唤了一句沈哥哥,又殷殷切切地望着芸娘,见她仍是冷着一张脸,哭得更凶,却懂事的挣扎着要下来。

芸娘心软了又软,终是舍不得弟弟伤心,叹口气道:“罢了,坐车去吧。”

小孩子的伤心一时半刻就好,得了这话,聂明湛顿时破涕为笑,还拍她马屁,“我就知道阿姐最好了。”

芸娘上了车,又对挤在车辕边上同沈恒安说话的明湛道:“你可坐好,小心别掉下去。”

“有沈哥哥在呢。”

“有我在。”

一大一小竟是同时开口,芸娘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这两人倒是亲热,弄得她好似个惹人嫌的外人一般。

聂明湛倒不知他阿姐这又酸又涩的心情,兴奋地同沈恒安说这几日在家中学了什么字,芸娘又做了什么吃食给他。

聂芸娘倒也不管,只是暗自想着,若是到了青阳县,见着她是去相看男人,这人想来就会罢手了吧。

世家公子多骄傲,哪怕沈恒安只是个旁支,也会在她这一次又一次的婉拒中悄然离去。

待到了县城,沈恒安直接将她送到了刘家门前。

门口那守门的老汉竟还能认得出她,“是月梅丫头家的大姑娘来了,你舅舅这两日一直念叨呢。”、

“吴爷爷。”芸娘唤了声,又引着明湛上前,教他叫人。

吴老汉自幼就是刘家买来的仆役,看着刘家兄妹几个长大,以前做些管家的事儿,如今年纪大了,也不愿意闲着,便住在了这倒座房,顺带干着看门的活,别看只是个下人,在刘家人眼里,却与一家人没甚分别。

沈恒安倒也识趣,没有近前打搅,等到聂芸娘回头看时,他竟驾着牛车走了。

聂明湛奇怪,“沈哥哥不同我们一起进去吗?”

芸娘虽也疑惑,但面上一点也不露,笑道:“许是他有旁的事儿,我们先进去,别叫舅舅等急了。”

姐弟二人行至院中,刘王氏领着家里的两个媳妇迎了出来。

“来得巧了,你二舅母正在厨房搓那浮元子呢,一道瞧瞧去?”

芸娘自然有无不可,这浮元子的大名她亦是听过的,是近几年从那边传来的吃食,用糯米制成的,只是北地稻米多是熬粥,京城中又多的是奇珍异食,宫里的各位主子上元节是不大吃这东西的,倒是下头伺候的人,会在年节的时候,塞点银钱给御膳房的人,央他们做上一碗应景的吃食,也算是过了节。

到了厨房,她才晓得,原来这浮元子不单是糯米面、便是黄米面、粘高梁面、苞谷面都使得。

刘吴氏动作麻利地揪起一块和好的面皮,压扁后弄出一个凹陷,将馅料填充在里头,双手搓圆,扔到了一个撒着糯米粉的大簸箕中。

那浮元子滚了一身的糯米粉,瞧着霎时可人,聂明湛没见过,好奇地凑近前去看,不知怎的,猛打了个一个喷嚏,被那簸箕上的糯米粉糊了一脸。

刘王氏又忙不迭地带他去净脸,芸娘站在一旁瞧了会儿,发现刘吴氏准备的馅料倒是各有不同,但是枣泥馅儿、花生馅、桂圆馅、还有莲蓉馅儿这几样最多,瞧着便知道是何寓意。

两位表兄是隔年成的婚,新妇进门四年有余,却不见一个有孕,刘吴氏如何能不着急,当着芸娘的面儿,就说起这事来。

“焕闻焕礼跟着商队一出去就是三五个月,回来又是见天儿的喝酒会朋友,这么着可不是个法子,便不是为了子嗣计,哪对夫妻也没有长久不同床的道理,这话就是要同他们当爷们的讲呢,你们俩抹不开面,我们几个老的可还盼着抱孙子呢,人家同你们这么大的,眼瞅着都要给儿子娶媳妇了……”

两个儿媳妇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时不时地用余光瞥向芸娘。

芸娘知道他们不自在,可自己也不能因为听了这话扭头就走,只能解围道:“表哥们若是行商时日久,何不让表嫂一道出门。”

“这怎么能成。”刘焕闻的媳妇唤作做巧玉的连忙说道,“我们当媳妇的,就该在家伺候公婆。”

倒是刘焕礼的媳妇叫月如眼睛亮了亮,不过听到堂嫂这话,她没吭声。

“二舅母年轻的时候,也同舅舅一道在外行过商,我记得,有一年您去了南省,回来给我讲故事听,说那边的人来去都划船,有些人的房子就建在水上,自家后门便是码头呢。”

月如愈发兴奋,连连追问,刘吴氏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光景,也不免打开了话匣子。

到了晚饭间,刘吴氏便在桌上提了这事儿,“还是芸娘提醒了我,咱们又不是那刻薄媳妇的人家,大嫂同我年轻时候也和你们一道走南闯北的,叫巧玉月如同他们一道,既能帮着打点衣裳鞋袜,夫妻俩也能长久待在一处,是个好事儿。”

妯娌多年,刘吴氏起了个话头,刘王氏便知晓她的意思,跟着附和了两句。

刘延年在这些事上一概不发表意见,刘丰年略一思索,觉得对生意也没甚影响,很快便应了下来。

到底是年轻夫妻,刘焕礼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掩都掩不住,笑着给刘吴氏夹菜,道:“还是娘疼我。”

反倒是刘焕闻,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样,哪怕是到了晚上的花灯会,看上去亦是心不在焉。

“是吗?”男人左右瞧了瞧,突然单手拎起聂孙氏坐过的那张圈椅,直接硬生生掰了一条椅子腿下来,提拎在手里晃了晃,“来,接着说!”

聂孙氏的咒骂声戛然而止,那椅子腿离她的面门不到一寸,近到她可以看清楚上面的蛛网和灰尘。

“说,怎么不说了?”沈恒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朝前走了一步。

聂孙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望着男人的眼里全是怨毒的光,她不敢再咒骂沈恒安,转头去看聂炳仁,盼着自己的男人能出头说两句话。

聂炳仁看到沈恒安脸上的疤就害怕不已,这会儿看到他竟然敢动手,恨不能躲在其他人身后,又怎敢出声说话。

再去瞧那平日在村里耀武扬威的牛二柱,亦是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聂孙氏饶是个妇人,也瞧不上这等欺软怕硬的做派,暗骂了一声“孬货”,抬起头,战战兢兢地问沈恒安,“你……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

见聂孙氏识趣地认怂,沈恒安的目光掠过她,似笑非笑道:“既然你不识得这朝廷发下来的路证,咱们少不得要去衙门里头断一断真假,怎么,不敢了?”

聂孙氏自是不敢的。

她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聂芸娘是真是假,那泼脏水的手段糊弄得了眼前这帮泥腿子,可衙门里头的人并不会这般轻易相信自己,更何况,这聂芸娘便是从宫里头出来的,老话说官官相护,虽然她不是官,但肯定跟那些当官的是一头的,去了衙门,自己哪还能得了好。

聂孙氏心中盘算一番,立时有了决断,反唇相讥道:“谁知道你跟她是不是串通好了,想要蒙骗我们。”

“你?”沈恒安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老妇一个,家无二两横财,白送给爷,爷都不稀罕。倒是你这头上的簪子,身上的衣衫,瞧着不错……”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还说不是瞧上了我们家的东西……”聂孙氏打断他的话,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衫上的尘与土,得意洋洋地笑,“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上来就要打要杀的,乡亲们莫要上了他的鬼当!”

“急甚。我话还未说完。”沈恒安笑,“你这穿戴不是自己个儿的吧!”

“你胡乱说些什么。”聂孙氏色厉内荏,口中说着斥责话,眼神却不敢直视对方,一看便知是心虚。

聂孙氏嫁进聂家多年,总觉得被刘月梅压了一头,她娘家往上数八辈儿都是地里头刨食的,刘月梅却有个秀才爹;大伯聂炳才做生意赚钱捐了官,她家聂老二却还要赁别人的田来种;终于有一样事儿她比得过刘月梅,那就是一口气为老聂家生了三个孩子,虽然都是女娃娃,但也能招赘离女户,总比她刘月梅生了个女儿又送进宫里头让人糟践强,可好巧不巧,聂芸娘入宫才五年,刘月梅就又传出有孕的消息,还一举得男,怎能不让聂孙氏气红了眼。

她大半辈子没干过什么扬眉吐气的事儿,好不容易趁着刘月梅死了,才把她箱笼里那些好东西都搬到自己屋里头。

想着今天要签过继书,她还特意挑了一身看着就贵气逼人的行头,特意在村人面前显摆,不想却被沈恒安当场叫破。

聂孙氏心中暗骂,这小子未免眼睛也太毒了,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员外郎夫人的袍服,岂是你这等村妇可以穿得的。”沈恒安嗤笑,“说旁人作假,我瞧你这做派,倒像是个爱糊弄人的,怕是还不知,这白身穿了官身的衣,送到衙门去,得挨多少板子?”

聂孙氏吓了一跳,嘟囔道:“不就是穿了件破衣裳嘛,犯得着闹上官府?再不济我还是员外郎的弟媳妇呢,人死都死了,穿件衣服还能怎么着。”

厅堂中不少人听到这话,暗暗皱眉,嘲讽这聂孙氏未免太不讲究,刘月梅还没出殡呢,就把人家的东西拿来穿用,也不怕被人夜里寻上门。

聂芸娘目光轻移,落在沈恒安身上,只见这人原本冷厉的脸色瞬时间变得柔和起来,冲她微微一笑,还眨了眨眼睛。

这行为若是对着旁人家的姑娘,免不得叫人说一句孟浪,严重之人或许还会被贴上登徒浪子的名号,但沈恒安面容可怖,这一笑,倒不叫旁人觉得暧昧,只当他对聂芸娘这娇美的姑娘起了什么不好的念头。

聂芸娘微微蹙眉,扭头看向聂孙氏,冷冷道:“把衣服脱下来。”

“怎么说话的这是!”聂孙氏如同被踩了痛脚一般,声音尖锐道:“好歹你也要叫我一声婶娘,在宫里头,人家没教过你要尊敬长辈吗?”

“哟,二婶这是又认我了?”聂芸娘嘲弄地笑,又轻飘飘说道:“妄议宫闱是杀头大罪,二婶莫不是想试试?”

聂孙氏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讪笑道:“二婶不过是同你玩笑两句,怎生还当真了不成,你娘今儿去了,你回来得正好,快换上孝衫,去你娘灵前磕几个头。”

“我娘的丧事,我自会操办,用不着你操心。”聂芸娘冷面含霜,往前两步,“还是先脱了这衣裳,摘了这头面,咱们再好好说道说道。”

聂孙氏想用辈分压她一头,万没想到聂芸娘根本不吃这一套,听那话里的意思,还准备亲自给刘月梅操办葬礼。

难不成是在宫里头飞黄腾达了?

聂孙氏眼角的余光瞥向聂芸娘怀中的包袱,心中有了些许想法。

“二婶是想让我动手帮忙吗?”聂芸娘见她贼眉鼠眼盯着自己瞧,冷冷开口。

聂孙氏冷不防撞上那冰冷的目光,只觉那寒意刺骨,背后一凉,讪讪地拔下头上的玉簪与金钿,扔在桌上道:“拿下来就拿下来,不就是戴了一下,小气吧啦的。”

她的嘟囔声引得村人发笑,亦有人觉得聂芸娘未免小题大做。

毕竟这聂孙氏在柿林村生活了二十余年,聂芸娘于乡民们来说却是个陌生人,看着一个姑娘家逼得长辈狼狈不堪,难免有所偏向。

“孙杏花连脸面都不要了,刚才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还不认这个侄女儿呢,现下炳才叔家这大姑娘,只不过是叫她把自己娘亲的东西还回来,这也有错?你们这一个个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话的是匆匆而来,站在一旁冷眼看了半晌的谢文氏。

这谢文氏是里正家的大儿媳妇,平素与刘月梅关系不错,前几日回娘家小住,刚一进门就听人说聂老二趁寡嫂新丧想要过继聂明湛的事儿,放下东西就匆匆而来,正好碰上沈恒安说破聂孙氏穿戴由来那一幕。

“我瞧月梅婶子家这大姑娘就是个人美心善的,受了委屈只往自己的肚里咽,你们还打算要一个姑娘家怎么着。”

谢文氏是个泼辣媳妇,加上里正在村子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所以无人敢反驳她的话。

聂孙氏原本还想仗着村人的相帮,让聂芸娘给她服个软儿,这会儿一句也不敢提,只当自己刚才的话都是放屁,腆着脸道:“芸娘哪,你看,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娘的灵柩还停在外头院子里呢,咱们要不还是先出殡,有什么事,等到出完殡再说。”

聂芸娘看了她一眼,问:“我娘的墓在哪儿?”

“这……”聂孙氏嫌请专门的打墓人花钱,现在是农闲时节,干脆叫了几个邻里乡亲,在南山坡上挖了个土坑,打算随便将人埋了。

穷苦人家有时候连棺材都买不起,直接席子一卷荒草一堆,所以聂孙氏此举,旁人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聂芸娘瞧她那表情,便知其中有不少猫腻,当下道,“今日先不出殡。”

“芸娘,这人都死了,搁在家里算怎么回事,你这是要你娘死了都不得安生啊!”聂孙氏见聂芸娘一副不好相与的阵势,瞬时苦口婆心的劝道。

人死灯灭,讲究一个入土为安,聂芸娘一句不出殡惹来了许多不赞同,就连刚刚帮她说话的谢文氏也道:“你娘既已去了,还是早些办完丧事的好。”

聂芸娘感激一笑,先是谢过谢文氏的好意,又道,“我离家多年,竟不知父死母亡,着实不孝,如今我既然回来了,自不能将娘亲早早下葬,幸而如今是冬日,停灵三日也无妨,诸位乡亲可知这村中哪里有看风水的先生,又有哪位叔伯兄弟擅打墓,芸娘想劳烦他们一二。”

聂芸娘披着衣服出来,去聂明湛房间瞧了眼。

小家伙儿睡得正熟,脸蛋红通通的,许是因为火炕烧得旺,一脚还踢开了身上的棉被。

芸娘替他掖好被角,摸了摸褥子,觉得温度正好,这才放下心。

聂明湛的床头挂着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小鸟,有风从窗的缝隙吹进来,微微摇晃。

她的目光在那上头停留了片刻,这小玩意儿是沈恒安送给明湛的。

说是他自己雕的。

这木雕拿过来的时候,沈恒安还同她说起他在军中的事儿,据说他驻扎的地方在极西的荒漠,与西戎接壤,那样的苦寒之地中没有能说话解闷的,随手抓来的木头,雕成个小人儿,便成了他倾诉的对象。

芸娘当时信了,可现在想想,大抵是骗她的。

像沈恒安那样的家世,莫说家中会不会让他参军打仗,即便是允了,也应当是坐在帐中,指挥兵马的将军,更何况……与他年岁相仿的世家公子,莫说娶了正妻,便是通房妾室也养了不少。

聂芸娘隐约听宫人们碎嘴提过,去岁户部尚书因为贪污军饷被抄家斩首,府中女眷全都被充了军妓,送去劳军。

她眯了眯眼睛,吹灭了房间的烛火,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将门关进,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还没进屋,聂芸娘便察觉出几分不对来,月色下的青石台阶上隐约有几滩小水迹,一直蔓延进了屋内,显然是有人将外头的雪带了进去,房中暖意融融,被烤化了,假使她再迟回来片刻,恐怕这水迹早就消失不见了。

若是自己独身一人在家,芸娘这会儿早就逃出去叫人了,可顾忌到隔壁还在睡梦中的明湛,她根本不敢走,甚至不敢高声叫人,生怕这闯进屋中的匪徒会狗急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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