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铺天盖地,到处是白色的旗幡,白色的衣服,白色的人影,白色的灯烛。
文文到现在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总觉得,一定是周亚夫看错了说错了,一定是管家们搞错了,把一个好生生的婚事弄错了,办成了丧事。
不顾卓王孙的阻拦,文文一身缟素地坐在灵堂前,痴呆呆坐着,嘴角含着微笑,眼里空荡荡的,似乎装着很多,又似乎一无所有。
文文端坐着,回忆着和程郑如今叫彭正的那个男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他捐出祖传的免死金牌为自己谋官,到他不顾生死劫法场救下自己,再到他为了保护自己筑起二龙寨,又到他为保平安舍身去剿灭黄大仙……
一缕缕思绪轻飘飘飞起来,像记忆的影像一样在文文的头顶萦绕回旋,慢慢地蒸腾消散……
文文轻轻问自己,他这一走,世间还有没有人能这样义无反顾地保护自己、关心自己?想到这里,文文心里一阵酸楚,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滴滴答,滴滴答……”,外面的吹鼓手们忽然忙乎起来,一时间笙箫并起,原来又是有亲朋好友来吊孝了。
文文纷乱的思路也被打断了,逐渐沉淀下来,归于宁静。
抬眼看过去,文文发现进来的不是陌生的面孔,却是彭正的老母亲,也就是给自己当过几天婆婆的那个老婆婆。
婆婆明显老了十岁,头发更白了。只见她面色苍白,双目无神,走起路来蹒跚着踉踉跄跄,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才勉强挪动着。
“婆婆,您怎么来了?”文文挣扎着站起来,向着老婆婆迎上去。可老婆婆似乎聋了一样,没听到她的话,毫无反应地从文文面前缓缓走过。
“婆婆,婆婆!”文文伸手去搀扶老婆婆,却被老婆婆一挥手,把文文的胳膊拨弄到了一边。
“啊!”文文一愣神。却听见老婆婆看也不看地背着她,恶声说到:“你这个不祥的女人,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算命的说的明明白白:‘正儿会死在一个属羊女人的手里,还说两羊相撞之日,就是他丧命之时’。可他呢,就是鬼迷心窍,就是不信邪,非要娶你这个女人,你看看,你看看,媳妇还没娶进门,自己人就没了。这分明就是死在了你这个属羊女人的手里。”
“什么?属羊,不祥?可郎君从没和我说过的啊!”文文一脸惊讶,她虽然是不信这些天命之说,可如果程郑告诉她这些话,文文一定也会掂量掂量的。那句老话说的好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如今,面对着僵卧在棺木中的彭正,文文是无话可说。她不由心里嘀咕:难不成这个卓文君真的是个不详的女人,怎么第一任丈夫就死了,当了寡妇。好容易又找了一个男人,还没成亲又出事?难道这个天命之说,是真的?这不科学啊!这也不符合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啊,什么情况呢?
“哼!我这傻孩子,他处处只想着你,怕你委屈、怕你不开心,结果呢,害得自己暴死在这里!”说到这里,老婆婆忽然转身,用阴鸷无比的眼神盯着文文,阴恻恻地说:“总之,你是个属羊的不祥女人,我儿子就是死在了你的手里,我不想看到你,你快点走吧。”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守着郎君!”文文尖叫着,抵触地瞪着老婆婆。
“走!这里不要你!快走,你这个不祥的女人!”老婆婆嘶声喊着,“来人啊,把这个不祥的女人给我赶出去!”
“不!”文文一声怒吼,忍了很久、蓄积了很久的眼泪喷薄而出,“婆婆,你错了。是谁给郎君拿来了毒酒,是谁要害死他,你比我清楚。可是,你只字不提这些,不敢招惹他们,只是在这里口口声声讨伐我,所有的错都是我的,对吗?”文文苦笑着,向四周看看。周围的人们面情呆滞,无声无息。
文文又说到:“郎君的死该谁负责就应该谁负责,哪怕我们今天惹不起他,哪怕我们还不能替郎君报仇。可是,我们不能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啊!你不喜欢我这个属羊的女人,好!好!好!我走,等办完了郎君的丧事我一定走。我不会给你添一丝一毫麻烦的。请你尽管放心!”说完了,文文一下跪倒在地,掩面失声痛哭。
“滴滴答,滴滴答……”,外面的吹鼓手又忙乎了起来。老婆婆看了文文一眼,一扭身,让两个丫鬟搀着走进了内堂。
文文低头哭着没去理会,进来的人点起香烛在灵位前拜了几拜,然后轻轻来到文文面前。文文看着眼前这双白袜云鞋,心里一动,抬起头一看,正是自己的那个手下黄大仙。
“教主仙姑,请节哀顺便!”黄大仙轻声嘱咐着,“如果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大仙,谢谢你来了,请你用心做些法事,超度一下死者吧”,文文实在想不出黄大仙能做什么,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两句。
“教主仙姑,听说程员外是被人谋害,您就不想为他报仇雪恨吗?”黄大仙把头凑到文文耳边,低低的声音说。
文文霍然抬起头,看着黄大仙似乎不是开玩笑,可她心里却是一百个不解。
“我们可以做法,让凶手伏法,就算他在千里之外,也难逃公道”,黄大仙信心灼灼地说。
“好,那就先除掉那个套近乎冒充叔叔,赐下毒酒的周亚夫吧。这个人太可恶了,要不是他花言巧语,郎君才不会去喝狗皇帝的毒酒”,文文眼睛红通通的,平生第一次声音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黄大仙,要是你真有法力,就赶紧施展吧,让这个周亚夫早点死!”
“好!请打开棺木,让我取一样招引之物,我今晚回去就做法,保准让他活不到明年的今日”,黄大仙静静点点头。
管家闻讯赶来,让家丁打开棺木。黄大仙从程郑袍子上抽了一根丝线,收在了一个囊中。文文举起灯烛,在旁边细细看着程郑。只见他脸上安详平和,恍如在世。文文看着看着,眼里湿润。忽然,她手里的蜡烛上爆出一个大大的灯花,“啪”地一声溅出几点火星,其中一个就落在程郑的脸上。文文连忙伸手去拂,恍惚间她似乎看到程郑的眼皮跳了一下。吓得文文一愣神,倒退了一步。管家连忙上前,捻灭了火星,让家丁盖上了棺盖。
文文只怀疑自己刚才是眼花了,魂不守舍地站住不动。管家又安慰了文文几句,这才带人走开。黄大仙也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扭身走了出去。
文文看看灵堂里程郑的画像,一股阴阳两隔的滋味涌上心头,两颗眼泪无声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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