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管家安顿好了王振公公和其他使者,程郑和周亚夫在后面的练功房单独排开酒宴。周亚夫也不等他客套,拿起一根胖胖的大酱肘子,三口两口就把它吃成了棒子骨。然后,把骨头一扔,抬起袖子擦擦嘴,一翻怪眼,对程郑说:“你姓程,又怎么会从不外传的彭家拳?”
程郑笑一下,并不回答,却出言反问道:“周侯爷,你是怎么对彭家拳这样熟悉?是交过手吗?”
“唉!说来话长啊!”周亚夫端起酒碗和程郑重重碰了一下,“咕咚”一口饮干了,抖着嘴角的酒水珠说:“我们周家和梁王彭越是世交啊!我父亲周勃和他老人家是生死的兄弟,彭越在战场上还救过我父亲的命。彭家的两个儿子彭谦、彭咎也和我相交多年。后来,彭家被高祖醢成肉酱。彭家也被灭族,上到70老母,下到3岁孩子无一幸免,唉,惨啊!”说到这里,周亚夫已经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哽咽了半天才说:“我父亲和我是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能做的也就是收敛了彭家人的尸骸,让他们入土为安,可就是这样,朝廷对我们周家也是一直心有怨恨。”
程郑一言不发,默默看着,只是袍袖在微微颤动。好半天,周亚夫收起悲声,压低声音说:“不过,我听人说,彭谦的一个姬妾和一个儿子被他家客扈辄和栾步偷偷救走了,也不知道真假。真希望这传言是真的,这样名满天下的彭家拳也不至于就此失传。”说完了,周亚夫盯着程郑的脸,一语不发。
程郑听到这里,再不多说,翻身就拜:“侯爷在上,感念厚恩,小侄彭正给您磕头了!”
“什么?你是彭正?真的是彭谦的儿子?”周亚夫腾地站起身,双眼圆睁,瞪着地上的彭正。
“正是。扈辄和栾步救出我以后,长安是不敢呆了,就辗转来到这偏僻的蜀中,在这里隐姓埋名改叫了程郑。这么多年,一直想去拜谢侯爷父子的厚恩,又怕给侯爷惹下麻烦,就没敢面谢!今天,请受侄儿三拜!”说完了,彭正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周亚夫等他拜完了,伸手抓住他的臂膀,把他拉起来,仔仔细细端详半天,这才含着眼泪笑到:“果然是我彭谦兄弟的后人,真像真像啊!”说完了,又一把抱过,喃喃地说:“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想不到我彭谦兄弟的后人都这么大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说完了,重重放开彭正,讪讪地说:“我是老了,动不动流泪,唉。当年平定七国之乱的时候,那么难也没落过一滴泪。你看看,今天都哭成个老娘们了。孩子,你可别笑我老头子啊!”
彭正连忙躬身施礼:“侄儿哪敢取笑。侯爷是见到我彭家人动了真情,足见对我彭家情谊深厚,侄儿没齿难忘,感激不尽。”
“别废话了,喝酒吧!你快去让人把皇帝老儿的御酒拿来,咱们爷俩喝两杯”,周亚夫摸摸眼泪,强笑道:“说实话,我这一路上馋坏了,早就想喝了它呢。”
“两坛酒罢了,侯爷喝就喝了,何须客套”,彭正一面派人去取酒,一面说着。
“倒不是我客套,是那两个太监一路看得太紧,我没机会下手啊,哈哈,哈哈!”说完了这话,两人忍不住仰天大笑。
刚刚打开御酒的酒坛,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周亚夫忙不迭地给自己倒了一碗,也给彭正倒了一碗。周亚夫端起来放在鼻端闻一闻,忍不住赞到:“好酒,真是好酒!真他娘的,这全天下的好酒都被皇帝老儿搜刮进了皇宫,咱们爷们平日里那捞得到喝这样好酒!他奶奶的,真是好酒啊!来,正儿,咱们干一碗!”
“慢!”彭正脸上忽然有些奇怪的神情,他细细看看酒碗,又提鼻子闻闻,又对着阳光细细看了看,轻声说:“侯爷,这酒和我平日所喝的酒不一样。侄儿让人先去试试这酒,咱们回头再喝如何?”
“哎!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这是皇家御酒,当然和你平日所喝不一样了。你这乡巴……你这久居蜀中,哪里能让天下的酒都和你平日见过的一样呢,来,干杯吧!”周亚夫举起酒碗就要仰脖喝下。
彭正伸手去挡,周亚夫抬起左手去格,彭正一变招就去击打周亚夫的肩窝,周亚夫侧身躲过,电光火石间,两人见招拆招打了十几个回合。到底是拳怕少壮,彭正一拳打来,周亚夫单手抵挡不住,只好双手去迎架,一下把酒杯撞翻了,美酒洒了一身。
“侄儿失礼了!”彭正退后半步,微笑着施礼。
“哈哈!痛快痛快!正儿,你的拳法不错,我看比你父亲彭谦不遑多让啊。这一架打得痛快痛快!”周亚夫说完了,一看衣服上的湿漉漉的一片,又皱起眉头,“可惜了这一杯美酒了!”说着,忍不住用手指头去蘸酒,往嘴里舔。
彭正一看,一皱眉,沉吟了一下说:“论辈分侯爷为尊,论渊源侯爷对彭家有恩,来我家中侯爷是客,我先干为敬!”说完了,端起自己那杯酒一口喝下。
“哎!你这小子,侯爷没喝,你倒抢着喝了,没规矩!”周亚夫有些意外,嗔怒地看了彭正一眼:“快给老子倒酒,把酒满上。”
彭正嘴里答应着,却并不动身子。片刻,忽然他脸色大变,脸上肌肉扭曲,声音凄厉地说:“侯爷,酒不能喝了,酒里有毒!”
“什么?毒酒!??”周亚夫脸色大变,身子瑟瑟发抖。
“侯爷,您真不知道酒里有毒?”彭正已经站不住了,他弓着身子,扭曲着蜷缩在地上。
“正儿,我当然不知道啊!要是知道了,我怎么会千里迢迢给你送来啊!我怎么会抢着喝啊?正儿,你!你怎么样?”周亚夫皱着眉,蹲下身子。可他肚子太胖,实在是蹲不下,周亚夫干脆两膝一弯,跪在了彭正身边。
“好!侯爷……今天能……和您见面……死了我也无憾了……这杯酒……是您敬我是……死了也值了……”,说到这里,彭正的声音渐渐低微了。
“正儿,正儿!”周亚夫泪流满面地呼喊着,他手忙脚乱爬起来,跑到门口对外喊到:“啊!啊!快来人啊,来人啊!叫大夫!叫大夫!”
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响起来,周亚夫又跑回彭正身边,跪倒在地上:“正儿,你咬咬牙,挺住,大夫这就来了,这就来了!”
“侯爷……你让太监们……来看看……他们看见……我死了……皇帝回去……不会怪罪你……”彭正呻吟着说着。周亚夫气得挥起拳头“咚咚”捶着地板,“都怪我啊,都是我害了你。你明明看出来酒不一样,要是别人来,你肯定不会去抢着喝,怪我怪我!”
“侯爷……其实……死了比活着……痛快……属羊的女人……不吵不闹……请转告我夫人……来世我……再娶她……”,说到这里,彭正盯着周亚夫,“转告……一定转告!”
周亚夫虎目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