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没在住处多待。从屋内取了些银钱,打了个小小的包裹。
该是去丹阁取灵草的日子了。顺便看看行军丹,也打算买上一些。
一想到行军丹,又有些饿了。
丹阁
虽然名字中有个“阁”字,实际上却是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
除了提供整个山门的修行资源之外,还有两个“最多”比较出名:疯子最多以及道童最多。
疯子多是因为这些丹师对于炼丹的那股子执着劲。一旦开炉,便是天塌了也与他们无关。或许是过于沉迷丹道的关系,又或许是接触多了有毒的灵草。这些丹师多少都有些神经兮兮的。
因为这个特点,每名丹师要配上四五个道童打下手才行。分药晾晒的、提取汤汁的、伺候饮居的和跑腿传信的。
无名没急着取灵草,而是出示长老腰牌后直接去了峰顶。
夔元思长老刚刚炼出一炉颇为珍贵的丹药,心情很是不错。
搬了张太师椅在晒药台边上眯缝着眼,边喝茶边晒太阳。脚丫子泡在满是药草的木盆里。还有两名道童,一个揉肩一个捶腿的侍候着。
身穿道童服饰的无名来到身前,夔元思正眼都没瞧上一眼。
直到无名换上张笑脸,甜甜糯糯的喊了一声“夔伯伯”。这才上下打量了无名一番。
夔元思努力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是随清云子长老一起回来的那位童子?”
无名乖巧而不失礼数的躬身行礼道“夔伯伯真是好记性,没想到伯伯日理万机,数月不见仍然记得无名。”
夔元思笑骂了句“小马屁精”,挥了挥手让两名道童退下。然后才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事先说好喽,帮不了的和我不想帮的就不用提了哈。”
无名有些无语“我哪知道你哪些帮不了,哪些不想帮?”不过脸上却是挂着真挚无比的神情道“夔伯伯,打从第一眼见到您。我对您的仰慕之情便如这丹阁峰颠的滔滔云海,连绵不绝。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如您这般轻易把寻常药草化腐朽为神奇的炼成灵丹?”
夔元思打断无名的话“说重点!”
无名凝噎,青爷不是说这位夔长老喜欢听人拍马屁吗?
一咬牙,干脆道“我想学习炼丹之术”
夔元思听后大笑,道“我当多大个事呢,不就是想学炼丹吗?跟着我弟子学就行了。”
无名闻言大喜。
只见夔元思勾了勾手指,招来一名道童道“去,把浩博南叫来。”
道童面露为难之色道“夔长老,浩大师去年炼丹时炸了丹炉。已经仙逝了。”
夔元思耷拉着脸静默片刻,又道“那叫公羊锐过来。”
道童脚下没动,有些无奈的如实答道“公羊大师三个月前试服您研制的新丹,至今尚卧床不起。”
夔元思接连问了几人,都出了这样那样的状况。
站在一旁的无名听得直冒冷汗。这位丹阁大长老好像不怎么靠谱呀。
这时夔元思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语气也不耐烦起来“你就说,我还有哪个徒弟在吧”
道童也是无奈,忐忑道“还有郝文康,郝丹师”
夔元思大手一挥“就他了,把他给我叫过来。”
道童欲言又止,行了个礼便匆匆而去。
仅仅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道童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个须发都乱糟糟的中年大汉,长着一副金刚怒目相。样貌甚是凶戾,且疏于打理,浑浊的眼屎还挂在眼角。
郝文康盯着夔元思打量了片刻,然后才用不太肯定的语气问道“师尊?”
说完才意识到失礼。忙下跪磕头道“弟子郝文康拜见师尊”
夔元思笑着点点头“文康呀,快起来吧。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有特点。”
无名眼皮直跳,心下腹诽“这他妈是师徒?你们还能再不靠谱点吗?”然而,不久之后无名才意识到把‘靠谱’这个词与这对师徒放到一起本就是件蠢事。
夔元思给了郝文康一个赞许的眼神道“文康呀,这孩子叫无名。对炼丹很感兴趣,以后你炼丹的时候就留在身边打打下手吧”
郝文康恭敬应下。
无名随后乖巧的与夔元思道别,跟着郝文康离去。
郝文康身为亲传弟子,丹庐其实就在峰顶,与主殿遥遥相望,两处距离不足百丈。扯起嗓子喊上一声都能听到的距离,师徒二人愣是多年不曾碰面。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郝文康的丹庐与别处的忙碌景象截然相反,就算不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相差不远了。
一个年纪比无名还大上五六岁的小胖墩正在水槽处摘洗药草,见二人走近,忙放下手中活计。甩了甩手上的水,上前打招呼道“师父,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咱们可没多余的银钱付薪资,”
郝文康闻言突然站定,对无名道“在我这干活可没有银钱领啊。”
无名忙道“能帮您打打下手是我的荣幸。只要能偷学个一招半式我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再多奢求”
郝文康点了点头道“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道“我叫无名”说完,又向小胖墩露出个笑脸,算是打过了招呼。
郝文康掏出个小本子,用焦炭在上面沙沙记录。口中念念有词“无名,来帮工的道童。学习炼丹,不用付薪资”
记完后,才对无名道“你先跟大壮摘洗药草,我炼丹的时候你可以旁观,但不准吱声。闲时丹庐的些心得记录和丹经可以翻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识字吗?”
无名只好恭敬的重复道“我叫无名,识字的。”
郝文康“嗯”了一声“去忙吧。大壮,你多教教无名。”
名叫大壮的小胖墩憨憨的道“知道了师父。”
目送郝文康进了丹庐,大壮和无名一同忙活起来。
摘洗的只是普通药草,远远够不上灵草的级别。要做的事也不复杂:洗净泥沙,摘掉烂叶和捡出混在其中的杂草。
无名虽然以前没干过这些活,不过大学府有专门教授辩识灵草的课程,所以上手也快。
大壮属于那种三脚踢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类型,耐心出奇的好。在无名四五句才换得一声回应的情况下,终于把丹庐情况摸出了个大概。
原来郝文康是夔长老最小的弟子。年轻时曾是个惊才绝艳的丹道天才,炼出的丹药品质极高,被不少丹道大师看好。和其他小有成就的丹师一样,郝文康也致力于研发独属于自己的新丹方。
后来,郝文康也确实不负众望的拿出了几款较为实用的丹方出来,更是公布了一套全新的炼丹手法‘晃鼎法’。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或许是天妒英才,郝文康在一次炼制新丹的时候发生了炸炉,险些送命。后来虽然痊愈,却也落下了个健忘的毛病。
从那之后郝文康炼丹之时不是忘这就是忘那,空有一身技艺,却再难炼出一炉好丹。丹庐也就慢慢被众人遗忘了。
无名小脸抽了抽,这似乎和他想象中的情形差距有点大啊。
想到自己的目的,不甘心的问道“那行军丹呢?行军丹郝丹师能炼制吗?”
大壮叹了口气,把洗净的药草在簸箕上摊平,端出去晾晒。无名殷勤的跑去帮忙。
见无名一副他不说就不肯罢休的神情,无奈道“师父现在炼制不了,但我能做。要不是靠它换来些银钱,我们连这些药草都没钱买了。”
无名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待得缠着大壮领他去储丹室时差点把嘴给乐歪了。
架子上整齐的码放着一排排瓷瓶,全是行军丹。
关于行军丹的由来,据说是曾经有位将军奉旨征讨流寇。一路追击,最终虽然将那股流寇歼灭,过程却极为艰辛。意识到兵贵神速的重要性,为了省下埋锅造饭的时间,便命人研发出这种替代饭食的丹药。
无名拿起一个瓷瓶,倒出枚乳白色的丹药在掌心。“咦?”了一声道“怎么是这么个颜色?行军丹不是褐色的吗?”
大壮自嘲的笑了笑“师父出事之前,我只学会炼这一种丹药。也不知道炼了几万还是几十万颗。熟能生巧吧,品质上就稍有提升了一些”
无名嘴角抽了抽,由衷佩服起这位的毅力来。一本正经的摆出品鉴丹药的架式,顺手扔进嘴里。
不同于之前那种略苦的行军丹,这颗竟带着淡淡的莲叶清香,咽下后在胃里暖洋洋的。
无名眼睛一亮,问道“壮哥,你的行军丹卖多少钱呀?”
大壮挠挠头“丹阁的收购价是五个大钱一枚,不过宗门对行军丹没什么需求。炼制难度又不大,所以大多是卖不出去的。”
无名点头,膳堂那位道人说一两银子一枚,这话肯定是有水份的。不过丹阁从中赚取的利润肯定也不少。
略作思索后,道“以后这样的跑腿小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大壮“嗯”了一声,不疑有他。又恢复了沉默不语的状态。
接下来的日子,丹庐就成了无名每天劳作的地方。做完本就不多的工作,剩下的时间都在研读丹经和郝文康早年记录下的炼丹心得。
与他相比,大壮反倒更像个道童。手上一直不闲着,总有干不完的活:劈柴、挑水、洗衣、煮饭,晾药、捡药。
期间无名抽空去大学府把所有的学科都考过了三品。终于让一干悬着心的授业先生长出了一口气。
若不是有星云子那只笑面虎把话放在前面,他连年考的时间都不愿浪费。
如今徜徉在丹道的海洋中不可自拔,如痴如醉。
达到叩门期后无名的脑子似乎比以前要灵光一些,理解能力和推理能力都上升了一个台阶。这让他常常感慨之前实在是太过愚笨了。读书之余,也凭空的组合出几种设想中的丹方。边学习边改良,只等哪天能够独立开炉炼丹时便尝试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