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镜将其余人安顿在雅间内,留下张镇照应,自个儿同吴大金两个领着侯天佑,与苗氏一起另觅了一个雅间说话。
苗氏眼尖,方才进门便看到众人身畔诸多行李,这会子又见薛灵镜还带着个陌生人,心里就有些犯嘀咕,等不及茶水送来,便急急发问道:“究竟什么事?这个人又是谁?”
一边说,一边看了侯天佑一眼。
薛灵镜不欲在县城久留,说话尽量言简意赅:“翟夫人,我便不与你客套了。前两日,我与家夫领着全家人去了趟千流滩游玩,也算是机缘巧合之下,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制作罂粟壳粉末售卖的巢穴,规模不小。家夫猜测,这伙人很有可能与之前沧云镇闹出来的那场罂粟壳事件有关,便留在了千流滩盯紧那群人的动向,打发我先行回来,到县衙这边报信。”
“什么?”
苗氏大吃一惊:“竟有这样的事?你们……”
“翟夫人,你先别忙着讶异。”
薛灵镜冲她摆摆手:“实则今日,我也不知贸贸然将你请来究竟妥不妥当,但我一个女子,出入衙门实在不便当,便唯有出此下策,若是唐突了,还盼你不要与我计较。”
“哎呀,说这些做什么?”苗氏忙摇了摇头,“你找我是对的,若是大张旗鼓跑去县衙,保不齐会打草惊蛇——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两件事。”
薛灵镜一早将思绪理得清清楚楚,说起话来一丝不乱:“第一,自然是要请翟大人尽快安排,家夫在千流滩那边需要人手支援,以便尽快将那巢穴捣毁。眼下他身边只有一个人相助,若时间拖得太长,恐生变故。”
“是。”苗氏应得干脆,“我记下了,这便回去向我家老爷告知此事。我家老爷一向看重傅六爷人品才能,定不会任由他陷入危险之中。”
“嗯。”
薛灵镜对她感激一笑,伸手指指一旁的侯天佑——昨晚这人多少还有点期期艾艾,整个人透着股拿不定主意软塌塌的味道,也不知怎么经过一宿,居然就全想明白了,一脸的跃跃欲试,就差将“我要立功”四个大字直接贴脑门上了。
“至于另一件事,就是这个人。”
薛灵镜指着那位立功心切的书生道:“这位姓侯,也是巧合之中,发现了他的一位同窗很可能与此事相关,便留了心眼,昨日从他那位同窗房中翻出来一包罂粟壳粉末。具体过程让他自己去与翟县令细说吧,我便不赘述了,我心里有些担忧他的安全,等下便让大金兄弟送他去衙门,至于接下来的事……”
“啊?”
单单是听说千流滩有制作罂粟壳粉末的巢穴,苗氏已经足够吃惊,这会子见薛灵镜居然连人证也带了来,更是一张嘴半晌合不拢:“这真是……这太好了,有这位、这位侯公子相助,对此事必定大有裨益。”
说到这儿,她到底还是露出了点小女子情态,眸中带着忧心之意:“这是怎么说的呢?你与傅六爷好好儿地出去玩,竟也遇上这样的事,这几日,过得一定不安生吧?”
“唔,这倒也没什么,说穿了,什么也没有正事来得重要,况且像罂粟壳这等害人的毒物,于我们饮食行当里正经做买卖的人来说,不啻于天敌一般的存在,早日将此事彻底解决,在我看来,实实大快人心。”
说到这儿,她便站起身来:“许久没与翟夫人你见面,我真有许多话想要同你说,只是眼下这事非同小可,我又还带着一大家子人,实在腾不出空儿。等来日有了时间,再请你……”
“唉,还说这客套话做什么?”
苗氏跟着也站了起来:“让你跑这一趟,真真是难为了你,要我说,这事你委实帮了我家老爷大忙。我心里拿你当朋友看待,既不是外人,咱们也就都别那些没用的了。你赶紧带着一家老小回沧云镇去,今日你交代的一切,都只管放心。”
薛灵镜笑着应了,送她离了茶楼,不一会儿,果然翟县令那边便打发了人来,就在傅远明和傅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侯天佑。
他一走,薛灵镜也算了结一桩心事,也就没在县城久待,一家人即刻出城去野渡口上了船,一路往沧云镇而去。
……
直到一家老小安安生生地进了家门,薛灵镜那颗悬了许久的心,才好歹算是放下来一些,只是仍旧未能落到实处。
毕竟傅冲眼下仍在千流滩,在那里多待一日,便多担一天的风险,虽然心里清楚他向来办事沉稳,可……又怎能不担心?
所幸,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担心。
身边有个还不满一岁的儿子,衣食住行,困了还是饿了,样样都要她亲力亲为地照应张罗,即便有成嫂帮忙,有时候仍旧累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要忘记,压根儿腾不出空儿来去担忧那个远在千流滩的人。
更何况,归云楼里虽然有韩茂、孟榆和邓胖子几个靠谱的人看顾,许多事仍旧需要她这正经东家亲力亲为拿主意,离开好几天,她当然得去瞧瞧情况。
于是,回到沧云镇的第二天,早饭后,将年年安顿好,又去与傅夫人打过招呼,她便坐着自家的马车去了归云楼。
朝早时分,铺子上却并不清闲,人人都忙活着,在做买卖上门前的各种准备工作。
酒楼开了有些时日了,大伙儿干惯了活儿,渐渐地也就上了轨道,做起事来井井有条一丝不乱。薛灵镜一脚踏进去,迎面正遇见镇上肉铺来送货,板油三大张,猪肉一整扇,还有两头小羊,都是新鲜货色,瞧着便叫人放心。
这每日里送来的货,孟榆一向是要亲自检查过后才会收下的,因而此时,他当然也在大堂之中,一抬头的工夫,见薛灵镜进来了,便翻翻眼皮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哟,这不是出门游玩的傅夫人,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怎地不多玩两天?”
薛灵镜没什么心情与他打嘴仗,瞟他一眼,走到柜台前问韩茂:“这几日生意可还好?”
不等韩茂答话,孟榆已然凑了过来,这一回,脸上没带半分调侃之意,低低道:“喂,我说,你最好回娘家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