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撕碎了黑暗，晨风却无法将浓郁血腥气息带走。Ｘ作为黄泉门临时住地的山神庙在晨暮之中显出了全貌，让站在庙前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横七竖八的尸体早已经失去了生气，无法向来人讲述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处的百姓在街头巷口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小声说着夜晚听到的惨叫，嘴角带着轻笑。他们深受黄泉门的苦，自然乐意看到这些人落难了。
谷中苍面色阴冷的站在庙门前，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鞋面，裹在鞋子里的脚趾稍微动一下，就感觉到无比的滑腻，好像是刚走过了粘稠的烂泥路一般。
弟子们正在将尸体拖到旁边，整齐的摆放后，等待着门主下令如何处理。另外一些人则呆在地宫之中，仔细收拾那些已经混在一团的物品，清点着损失。
“门主，舍身箭遗失了。”清点的时间很长，但终于知道遗失了什么物品。
这里有很多贵重物品，甚至地宫地板下还藏着二十多块金品灵玉，更不要说那些铸成小船的赤金，却单单丢失了舍身箭，以及这接近两百多条的人命。
“孔成醒了吗？”谷中苍开口问道。
“已经醒来了，只是坚持不了多久。昨夜他站在数十名同门的最外围，然后看着师兄弟被对方一剑劈倒后，魂府被剑意所伤，处于临近崩溃状态，晕了过去，才没有被当场格杀……”负责救治的弟子小声禀告道。
剑不及身，以意伤人，传说中的情形再次出现了吗？看来云罗预言终于是要成真了。
他走进了灰布简单搭成的临时房间，看着躺在竹席上昏昏欲睡的孔成，突然伸手抓到了他受伤的手臂上。
巨大的疼痛，立即凝聚了精神，孔成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喊声：“不要，不要杀我。”
“孔成，你看清楚！”旁边的弟子有些不忍，赶紧提醒道。“这是门主，他怎么可能杀你呢？”
谷中苍松开了他的手臂，问道：“看清楚对方了吗？”
“是个少年，其余的都被黑暗掩住了。”孔成虚弱的回答道，眼中露出了惊恐。让他回忆所看到的情形，无疑都成了一种折磨了。
“魂技呢，是哪个门派的？”谷中苍冷声问道。临近黎明时分，回到山神庙的他们，看到满地尸体之后，就已经决定要报复了。不管对方是谁，他发誓让其付出最为沉重的代价。
孔成的脑袋微微摇了摇，说道：“他根本就没有用什么魂技……”
“这怎么可能！”不用魂技杀修灵者，除非是境界超越了太多。但昨夜留在山神庙里的长老里，就有天命境界的强者，这片大陆上，难道还有超出天命境界无数倍的人？
难道是那些老鬼出山了？也不应该啊，黄泉门与他们那些旧怨，已经是百年之前的事情了，怎么可能现在才找上门来，而且单单拿走了舍身箭。
谷中苍听了他的话之后，心中念头数显，却根本想不明白到底是谁。
“门主，会不会是灵剑派的人？”有弟子小声说道。
“不可能，他们门中的老人家没法抵御杨长老他们的联手，就算是武则那老东西出马，也没法做到这么快。”他摇摇头，否定了弟子的话。“而且，孔成不是说是个少年吗。”
“他可能是惊吓之下看花眼了吧，这天下哪有这么恐怖的少年。”那名弟子小声说道，却怕太大声让谷中苍以为是忤逆了他的意思，遭到莫名横祸。
靠近权力的人，很容易成为老虎旁边的狸猫，以为自己也拥有了权力。谷中苍在这半年里，就深陷在这种心理之中，不久之前甚至起了反汪观海的心，想要自己去做真正的无冕王者。
等到现在临时住地被人彻底清理之后，他才突然的意识到，这样的自大是何等危险。看到满地的尸体，他也终于想起来，这个世界很大，身为门主不应该只看着朝堂，看着这些浮出水面的宗门。
“太傅大人到了。”有弟子上前来禀告。
谷中苍立即带着悲伤的表情，快步迎了出去。他能将黄泉门从魔宗队伍里，带成正派之中的四大门之一，就是因为识时务。
“死了多少？”汪观海过来之后，看了眼已经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尸体，开口问道。
谷中苍被面具挡着的脸下，不知道出现了什么表情，却十分悲伤的回答道：“两百十一二名，伤的那个，也快不行了。”
“节哀吧。”汪观海摇摇头。黄泉门昨日的所为，实际上已经将他激怒了，本想着派出金甲来威吓一下，带几名弟子回去，给城中百姓一个交待。凌晨接到斥候消息的时候，当即放弃了那个想法。
既然他们这么快就遭到的别派剿杀，这功劳直接算到金甲身上即可，自己还可以上门表示下哀悼，好让谷中苍这根墙头草能倒向自己，毕竟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此间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你立即召集门人，到巨门去与圣军会合，抵御即将全面突破长墙防守的北蛮子。”汪观海抛出了一枚金牌，看到他抄进手中之后，接着说道。“你负责指挥宗门援军，不服指挥者，有生杀之权。”
谷中苍立即躬身领命，心中大喜。这是真正的实权，也是网络这些中小宗门的最好时机。但随即又有些疑问的问道：“那试剑大会怎么办，太傅不是说……”
“因为北蛮入侵，书院已经下书推迟了试剑大会。”汪观海说道。
……
……
无人的黑夜之中，他是唐家第七子，有着唐家人的骄傲，与那份自出生就带着的尊贵，举手投足不似凡人。
但等到天明之时，他就只是灵剑派的弟子秦子奇，与常人没有区别，若不是那身白袍与手腕上系着的金色小剑，也就是个长相俊秀的孱弱少年而已。
现在，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踉跄扑进了下院客栈之后，摔在了空荡荡的院子里。
昨日还人来人往的客栈中，竟然已经空空荡荡了，门派弟子们好像全部离开了一般。
意识正在弥留之际，突然楼里传来了陆婉晚的惊呼声。“小哥哥，你怎么了？”
她窈窕的身影晃动了下，就已经蹲到了身边，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手中的绿品灵石随即点化。
灵气涌进了唐七空空荡荡的身体，没有引发任何的回应，但却让他的脸色多了半丝红润。
“婉晚，掌门他们呢？”他勉强的开口问道。
陆婉晚委屈的撅起了小嘴。“突然接到了书院说北蛮大军攻破了长墙，试剑大会延期的消息，加上舍身箭被黄泉门夺走，掌门担心山中出事，所以今天早晨就已经带着众人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走呢？”唐七被她扶进屋子中后，瘫坐在椅子上，问道。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到这里，所以就要求等在这里。”陆婉晚用秋水长天形成的结界，控制着那团灵气，免得它四溢而散。
唐七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暖暖的笑意，伸手揉了下她的秀发。“小丫头，你都快成我肚子里的虫子了。”
昨夜杀尽黄泉门弟子之后，他不想让那些悄然围观的百姓看到自己回了秦城，所以反方向往月夕山而去。兜出了很大的圈子，确定身后没有尾巴之后，才从东南方向兜了回来。
可惜走到半路，身上的灵气就已经耗尽了，那种天神难挡的境界瞬间崩塌，让他成了比普通人还孱弱的病躯，所以拖到接近正午才回到客栈之中。
他将裹着舍身箭的包裹拿了出来，放到了陆婉晚的手中。“婉晚，小哥哥可能要休息两天，才能动身回门中了。你先将舍身箭带回去，免得时间长了出什么意外。”
现在秦城之中各大宗门聚集，人人都知道舍身箭面世，被人再度从黄泉门手中夺了。他们必然会设法收集相关的消息，总会发现自己的痕迹，然后他和陆婉晚必然会遭到围攻。
“我不！”小丫头有着倔强的脾气，直接拒绝道。
“不要这个样子。”唐七揉着她的秀发。“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如果你也在这里，还带着舍身箭，那就真会带来很大的危险了。”
似乎被这话所说动了，陆婉晚犹豫了下，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办，身体这么弱……”
“至少照顾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况且，我都看到你放在床头的灵玉啦。”唐七安慰着她，心中满是柔情。这个小丫头知道自己战斗回来必然会虚弱无比，竟然早早准备好了这么多灵玉，好让自己能尽快康复。
“好，那我晚上就走！”陆婉晚说道。
唐七摇摇头，劝说道：“不行，现在乘着黄泉门那些人没有反应过来，立即出城回山去，记得不要走大道。”
“银楼有专门的道，你不用担心我……”陆婉晚终于被说动了。仔细将舍身箭用布包裹好，捆到了修长玉藕般的小腿上。“小哥哥，你要照顾好自己啊。我已经安排好了秦城的银楼大掌柜，有事情他也会帮你的。”
“放心吧。”唐七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床上盘腿坐下，进入了修灵状态。
陆婉晚看着他的样子，满眼都是不舍，终咬着牙转身走出了门。等到她小心掩上门之后，唐七却睁开了眼睛，脑海里回想起了向岩提供的情报。“萧太师，我该登门拜访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