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高。
翟天书忽然觉得口渴,从睡梦中醒来。她坐起身,看了一眼周围,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奢华。
她住在翟天琴外室的软塌上,每次入宫,她都宿在此处,既不失礼仪,又能与姐姐彻夜长谈。
可是,当她倒了水,正要喝时,忽然一阵风吹了过来,掀开了床围的帘子。
翟天书木讷地放下水杯,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那若隐若现的人形,指着那边,吓得半天都发不出声音。
“啊——”
刺耳的尖叫声,终于打破了宫中的宁静。
……
听到翟天琴的死讯,云歌呆立在那处好久。直到阿紫催促她,说云祺在王府外等候时,云歌才反应过来,赶忙穿上外衫随她出去。
这不可能!
跑着,云歌的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翟天琴不可能死。
在记忆中,她直到十年后,云祺出事时,都一直好好地生活在宫中。当时云祺被打入冷宫时,翟天琴还在段景瑞的面前为她求情来着。
这怎么可能呢!
翟天琴,竟提前十年死了,为什么记忆会出现偏差!
云歌实在想不明白。
云祺等在府外,急的不行。
拉着云歌,她自己也坐进了马车中。
“宫里的消息还没传来,是我进宫时,见宫人们忙碌着才知道的。翟美人的宫里挂了白,圣上带着气去上的朝。我便直接转去问了二嫂嫂,二嫂嫂哭成了泪人,什么都说不清楚。我想着,这正中了你昨日的担忧,恐怕不是简单的悬梁自尽,便赶忙过来找你一同入宫。云歌,莫非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
云歌摇头,她自己也是心乱如麻。
“总之,咱们还是先进宫再说吧。你在府中住过一段时间,我便以你担心二嫂嫂为由,拉你一同去。或许瞧了美人宫中的情况,你会查出什么。”
“嗯。”
云歌捂着胸口,感到一阵闷窒。
不知为何,那是一种十分难过的感觉。
翟天琴本不该死,她的死期至少在十年以后,甚至长命百岁。纵使在宫中做一个太妃,那也是她的命数,孤苦却简单,也是福气。
可是,现在,这样一个长命的人却死了。
云歌逼迫自己不断回忆十年前的大楚皇宫,那时,云祺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便草草吃过席面,就跑出去玩了。她不记得,有什么神兽,也不记得,在夜宴上帮人跳舞。也就是说,这些,很有可能通通都是自己引出来的新的事件。
云歌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像一个剧本,打破了一个环节,也许整个事件就向着另一个方向改变了。
而翟天琴,就是因为环节改变,而做出改变的人。
神兽以及夜宴,让庞美人一族大为受挫,这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这就让翟美人去选择放手一搏,而不是避世处之。
这大胆的想法,也为她引来了杀身之祸。
时至今日,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云歌又想起,当年段景毅因为没有机会来到京都,便以戍守端国为由,根本没有出现在这场夜宴上。
也是她,改变了时局,屡次救了段景毅,还给他出谋划策,让他有了进京都的机会,还在京都站稳了脚跟。而这些,原本都是之后才能发生的事。这段时间,本该是段景瑞和段景瑜斗法的时候,现下,却将段景瑜的落没提前了。
云歌本意是想制止云祺和段景瑞之间过分接近,可是,似乎这简单的想法,一下子改变了太多的过程,以至于,整个时局都变了。
翟天琴死,庞美人一族变得弱小,再加上私开矿藏一事,段景毅都是获益最大。
现在俨然是三足鼎立而非两虎争斗。
云歌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是我做的吗?”
“什么?”
听她小声嘟囔着,云祺没有听清。
云歌摇头,却难掩脸色的惨白:“没什么……”
倘若这个猜想成立,那么,在她还没有找到帝女的预测未来能力之前,自己所有的记忆就都算不得数了。
她只能洞悉云祺熟悉的人,却不能洞悉未来即将发生的事。
想到这里,云歌觉得无比沮丧和焦心。
阿紫被留在宫外,继续等待段景毅,云歌则随着云祺进入了宫内,直奔翟美人的宫中走去。
翟天书刚被宫中院判盘问了一阵,再见到云祺,不由得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都怪我担心姐姐不能安眠,便将安眠之药给了姐姐与她一同服下,睡得太沉,就没听到声音。如果我能警觉一下,便可知姐姐起了死心,就能救下姐姐了。这都怪我,这都要怪我!呜呜呜呜……”
云祺赶忙抱着她安慰:“傻嫂嫂,这怎么能怪得了你呢,世事难料,若真的有那样的决心,便是你一夜不睡,也是不成的。嫂嫂莫要悲伤,还是先随我回府吧。”
“我不,我不回去!”翟天书摇头:“姐姐待我这般好,如此信任我,我却没能保护好她。我要求了皇后娘娘,待姐姐出殡再出宫,为她守灵,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
云祺点点头:“那也好,只是,嫂嫂大悲大恸,最是耗伤体力。先吃点东西吧,垫一垫也是好的,否则,这诺大的园子里,谁来主事呢。至少三日,嫂嫂得有体力坚持下去才是。”
云祺边劝慰着,边让宫人们带着吃食到偏殿,翟天书的脚都软了,只能任由着云祺搀扶了下去。
云歌站在园中,仔细端详了一番翟美人的院子。
是个中规中矩的美人的院落,不大,但是设计别致,看得出来,当初凤昭帝也是着人精心装潢过的。
园子的前院还算宽敞,但后院极小,只能容纳一个秋千和三颗枣树的位置。
园子分为正殿和东西偏殿,偏殿都是空的,用来装一些货品杂物,正殿是庞美人自己独住。
宫中院判正在和嬷嬷们查看现场,因为七手八脚,云歌走进,也没有人阻拦。
院判在床上坐着勘探,几个嬷嬷正将绳环扯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