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煜讶异地来回看车上车下这两个人。
车子开出铁门之后,余城居然还站在那里远远地看。
钟煜瞪着眼睛,把脑袋转回来。
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姐,”他喊了一声孙子期,“你跟城哥,认识很久了吧?”
“我跟他?”孙子期闻言,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想了想,道:“有段时间了。”
钟煜像说:“我还以为他才开始追你呢,又叫我转微博又叫我剥螃蟹的,可是看你们刚才那副样子,又不像。”
孙子期轻笑了一下。
“那你们之前是吵架了还是怎么了?”钟煜挺八卦地凑过来,“我怎么连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过啊?”
余城那种人,既然会允许钟煜到别墅来,想必跟这个大男孩的关系应该很不错。
孙子期问他:“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钟煜望着车顶想了半天,道:“唔,四舍五入来说,得有个十年了吧。”
听到这个答案,孙子期有些意外:“你们没出道前就认识了?”
“嘿嘿。”钟煜咧开嘴笑了笑,“姐你知道城哥没做演员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孙子期微蹙着眉头思考了半晌,末了才回过神来:“你跟他的乐队有关系?”
钟煜笑着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双黑色的鼓棒,显摆似的在手里不断地翻花样,道:“当初城哥找个组乐队,我是鼓手。”
余城在以演员身份正式出道之前,曾经组建过一支颇具名气的地下后摇乐队,名字叫作Crush,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多,但详细了解的并不多。
后摇,亦即后摇滚,大部分都是建立在摇滚音乐的基础上,但是它实质上并非摇滚音乐。与传统的摇滚音乐完全相反,后摇给听众的音乐感受,一般而言都是低沉而单调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后摇原本就是反对摇滚的一种回应。
很多后摇乐队都是在一个相同的意识下建立起来的。
这种意识就是:摇滚乐已经丧失了自身的真正的反叛意识,并且很难从自身的陈旧模式和空洞姿态的窠臼中抽离。所以,后摇拒绝一切与传统摇滚音乐相关的东西。(注①)
Crush作为一支后摇乐队,建立以来,总共发行过5张EP,三张录音室专辑。他们的音乐作品大多都有着宏大的结构,有着一种控制强烈情绪的力量,纯器乐与余城偶尔几声低哑的吟唱,仿佛可以让你看到绝望的瞬间和重获希望的一片天光。
Crush的大名,在他们发行第二张专辑时,便注定要刻在中国的后摇音乐史上。
乐迷们对之趋之若鹜,的几位成员却对现场无甚兴趣,自从六七年前便不再做现场,依旧是不紧不慢地隔着一两年时间出一张录音室专辑。
“城哥连这个都对你说了?”钟煜眨着一双大眼睛去看孙子期。
孙子期抿了抿唇角,避开他的问题,反过来问他:“组乐队的时候,你才几岁,架子鼓就打得那么好了?”
钟煜闻言,挺欢快地笑了几声,指了指自己的白嫩嫩的脸蛋:“姐,你看我像多少岁?”
孙子期往后挪了挪,仔细打量他,猜测道:“至多不过二十二。”
钟煜一听,立马笑得前俯后仰,整个人摊在座位上:“你跟我们演员合作怎么也不去查查我们资料啊?”
说完这句,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接着摆摆手:“哎,不过我对外资料也是造假的。”
孙子期似有预感,问道:“你难道……”
钟煜咧开嘴笑:“我就比城哥小两岁,快奔三了都。”
孙子期震惊了,忍不住拿手去掐了掐他水润的脸蛋:“……怎么可能?”
钟煜都快笑到椅子底下去了,边笑边说:“我童颜,没办法。”
孙子期还是震惊:“你比我大,怎么还叫我姐?”
“开始是看你不知道我真实年龄嘛,”钟煜一边翻鼓棒,一边笑着解释,“后来是看你跟城哥的关系……还是你想我改口叫你嫂子?”
孙子期无言地又去捏了捏他水分饱满的脸,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保养的,皮肤为什么会这么细腻这么水?
钟煜笑着任由她捏,道:“小爷天生丽质。”
孙子期失笑,松开手,若有所思地盯了他半晌,又问道:“你以前染过银白色头发,对不对?”
“银白色?”钟煜被她跳了一跳话题,一时没跟上,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好像很多年前染过一次。”
孙子期“嗯”了一声,又说:“那时候你有一边耳朵还戴着一排耳钉。”
钟煜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城哥给你看我们以前的乐队合照了?”
孙子期摇了摇头,抿着一边唇角,似笑非笑,道:“你们出第二张专辑的时候,我恰巧看过一次你们的现场。”
***
钟煜真的只是顺便出来买炸鸡的,司机把他先送回了公司地下车场,他踩着勃肯鞋跟孙子期说了拜拜,拎着鸡盒跟石榴味酒精饮料就进了电梯口。
哦,对了,他下属于余城的娱乐公司。
这间娱乐公司旗下只有两个艺人。一个余城,一个钟煜。
孙子期给霍一鸣打了个电话,霍一鸣说已经接到孙乐童了,现在准备回半山园。
于是她请司机先生不用跑幼儿园,直接把她送到半山园去。
途中,余城打了一次电话过来。
“到了吗?”他懒着声音问她。
旁边还有一个爽朗的声音在细细碎碎地说着什么,应该是郑平洲。
“还没。”孙子期应了一声,“怎么了?”
“郑平洲刚才说,电影下星期二在Y市开拍。”余城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你要不要过来跟组?”
“我跟去干嘛,”孙子期想都不想,“出错了我再过去。”
余城的语气凉凉的:“Y市那个景,估计要拍将近一个月。”
车子开进了半山园,孙子期看着窗外的树,“嗯”了一声。
余城的语气还是凉凉的:“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说什么?”孙子期道,“工作加油?”
“长能耐了啊你,孙子期。”余城咬着牙憋出一句话。
“你要工作,我就不用工作?”孙子期挑了一边眉毛。
余城虽然心里希望她跟着,但也自知理亏,所以只抱怨地哼哼了几声,道:“我会找时间回家,你有空也要过去看我。”
“看情况吧,你跟李小姐绯闻闹得轰轰烈烈的,我得避避风头。”孙子期没理他,自顾自道:“而且孙乐童要上幼儿园,我不想麻烦我家里人,再让霍一鸣接送,估计这个月接下来都拿不到小红花。”
余城才没心思装什么小红花,他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提议道:“我明天晚上去你那里?”
孙子期一口回绝:“我这两天都在我爸妈家住。”
“那后天晚上。”余城飞快道,“后天就星期一了,不准说不。”
孙子期无语:“……你要不要这么腻歪。”
“你就当是给点时间我跟小崽子,培养培养爷俩感情怎么了?”余城决心捍卫自己的权益。
孙子期闻言,沉吟半晌,才道:“算了,我看看情况,后天下班带孙乐童去你那边吧,你别过来,我公寓平时出入人流多。”
“行。”余城得逞似的笑。
刚好到了门口,孙子期跟他说了一声,便顺手将通话挂断了。
她跟司机师傅道了谢,才抓起包包下车。
***
推开徽派别墅的铁门,她踩在池塘步石上进了前庭,霍一鸣和孙乐童正蹲在一边喂鱼。
看见她过来,孙乐童难掩兴奋地站起身来冲她挥了挥小胖手:“麻麻!”
孙子期几步走过去抱起他,亲了他一口,道:“这几天乖不乖?”
孙乐童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道:“乖。”
“住你舅舅那里,有没有饿到你?”孙子期把自己手里的包递给霍一鸣拿,空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小肚子。
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孙子期没有让孙乐童过来半山园住,直接拜托了霍一鸣照顾他几天。
“没有。”孙乐童摇头,“舅舅煮饭。”
孙子期闻言,瞪大了眼睛地回头看霍一鸣:“霍一鸣你?煮饭?”
霍一鸣大方地点点头:“容容不会下厨,我在学。”
他跟蒋容迟早要住在一起的,两个人都不会下厨,他又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总不可能一辈子吃外面的东西,所以最近都在对着网上的厨房教程学做菜。
“分得清糖跟盐吗你?”孙子期半是好笑半是诧异地,“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我们霍总监只敲键盘的神之手都要沾上阳春水了。”
“你别忙着笑我。”霍一鸣眼皮都没抬,“想好怎么跟叔叔方姨交代了吗?”
孙子期脸上的笑瞬间被他这句话噎住了。
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他们都知道了?”
“新闻炒得沸沸扬扬,叔叔又每天看报纸。”霍一鸣先她一步走向屋里,头也不回,“别人认不出来,你觉得他们也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