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公公,将李贵妃夸我的话送给你吧。”水墨恒白了一眼。
“诶,诶,李娘娘金口,我受不起。”冯保连连摆手。
“金口?好像是一样的色哈……不跟你扯犊子了,记得明天早点来乾清宫。”水墨恒风一般地去了,仍不忘回头提醒一句,“还有,盯紧了坤宁宫。”
“我办事,你放心。”冯保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甜,此时此刻很想站在紫禁城的最高处皇极殿上大声吼几吼:孟冲、高拱……你们也有今天……哈哈哈……
且说高拱从乾清宫被太监架了出来,送到内阁,满脑子浆糊。
张居正去了自己的值房,关上门。水墨恒这次明目张胆地帮了他一次,而且当着天底下几个最有权势最有地位的人的面儿。
此恩此情,不能忘啊……
与高拱、张居正相比,高仪显得只是个陪衬,从头到尾似乎没他什么事儿。他也知道,应该将自己摆在什么样的位子上。
既没有高拱的不平之气,又没有张居正的不甘之心。
所以,三位阁臣,若说淡定,唯有高仪。
张居正的平静是装出来的,否则水墨恒痛批高拱时,他不会袖手旁观无动于衷,而且内心是欢喜的,只是不及冯保强烈。
高仪怕高拱想不开,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这个混小子,混小子,气死我也,竟敢骂我是头倔驴?”高拱回到内阁值房,依然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横眉立眼,老羞成怒。
“中玄兄啊,今天的事儿,是你冲动了点。”高仪好心劝慰。
“我冲动?皇上遗诏,司礼监秉笔太监竟然不通知到场?这不成了我朝天大的笑话?”高拱愤愤不平。
“中玄兄,非常时期不能意气用事啊!”
高仪语重心长地说:“赶紧派个人到孟公公府上去打听一下,为什么他没到场;第二,也是最紧要的,首辅殿前顶撞李贵妃,这恐怕会留下后患啊,首辅该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高拱当时也意识到了。
把李贵妃怼得没话说,虽然看不清她当时的表情,完全可以想象她心里头一定不愉快。
高拱脾气是暴躁,可不是没有心机,否则不会两度入阁。而且从遗诏中看,他还是第一辅臣。
只见他用手掐了掐了额头,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定了定神,喊进一位在值房当差的典吏,吩咐道:
“你迅速前往孟府,打听一下孟公公今天都干嘛去了?还有,让吏部侍郎魏大人来我这一趟。”
典吏领命而去。
高拱这才长叹一声,感慨万端地说道:“南宇兄的话,言之有理啊,皇上恐怕即将大行,朝政可谓风云变幻,尤其是那个阉宦,到处兴风作浪,稍有不慎,我便会授人以柄。这个时候,确实不能得罪李贵妃啊。”
“中玄兄明白这层理儿就好!水墨恒虽然狂妄,在殿前批了首辅一顿,可他毕竟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也可以说是救了首辅。若不是他一时胡搅,今天你让李贵妃怎么下台?”
高拱不做声,攒眉凝目。
高仪继续说道:“遗诏已下,皇太子登基终成事实,皇上一旦大行,李贵妃便成了李太后。如今,朝廷上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李贵妃将要摄政,与她顶撞不是明智之举啊!”
皇上卧床不起,不省人事,恐怕驾崩在即——
对此,高拱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事到临头,依然感觉很突然,尤其是不见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孟冲,而是冯保在主持的那一刻,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想着皇上在世时,对他诸多依赖,既有君臣之情,又有师生之谊,感情非比寻常。如今,皇上一倒,孟冲便被架空。
高拱突然感觉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和苦涩,所以,才会在殿前失态,出言顶撞李贵妃。
……
典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时,高仪已经走了。
“启禀首辅,孟公公这会儿正在府上发呆呢。”
“为什么?”高拱问。
“不知道。”典吏摇头。
“不知道?那你跑回来作甚?”高拱厉喝一声,气又来了。
“听他府上人说,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孟公公一天没吃没喝,心神不宁的样子。”典吏战战兢兢地回道。
“都是一帮烂泥扶不上墙的货,下去。”高拱气愤地一摆手。
……
过不多会儿,吏部左侍郎魏学曾急匆匆地到了,打个照面后,第一句便问:“首辅大人,这么急找我来所为何事?”
“坐,朝政发生了大事啊!”
高拱于是将乾清宫寝殿听取遗诏的事说了,特意强调宣读遗诏的不是司礼监掌印孟冲,而是冯保。
魏学曾听罢大吃一惊:“这是要取而代之的节奏啊!”
高拱继而又将顶撞李贵妃的事简单叙说。
魏学曾吓得半天不说话,感觉高拱这次是“闯祸”了,宫里宫外的人都心知肚明,现在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李贵妃。
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高拱见魏学曾沉吟不语,幽然言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找你来就是怎么想方设法挽救对我们不利的局势。一,不能让冯保夺了掌印太监的位子;二,如何弥补李贵妃那边。”
……
水墨恒回到水莫居,开始琢磨明天的计划。
莫秋楠,必须死。
必须周密部署,不能惊动任何人,包括新来的根治和小冷。
就在他寻思着如何捕捉莫秋楠的计划时,北京城的王府井大街却发生了一场争斗。
争斗的一方是巡城御史王篆,而另一方是兵部清吏司一名郎中。
按理说,这两个人吵不起来。
因为王篆虽然隶属于都察院,可与张居正关系非同一般,而兵部尚书是张居正暂时挂任。
可是,就这么真吵起来了,险些还动起手。
因为兵部郎中这次是奉了首辅高拱的命令,带着拘票前来捉捕炼丹老道士的。
老道士住的真人府本为张青松所有,张青松死后,孟冲便依皇上的意思,将真人府送给了老道士。
自水墨恒上次叮嘱张居正,一定要将老道士控制起来,王篆便暗中接下这个差事,一直派人盯着老道士。
突然来了个兵部郎中,带着一队铺兵,将老道士所住的真人府围个水泄不通,一上来就要抓人。
王篆盯了这么久,岂能拱手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