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在这个男人宣判择日择地将我处死的时刻里,我感觉:社会、法规、个人、集团,处死一个人的生命,是对这个人最为完整**的掠夺。

一个人的脚步走向我,同时捆绑我的蛇在加紧束缚我,听到向我走来的脚步声,我不紧张,捆绑我的蛇好像紧张起来。

我看见了他们,法庭里的听众,每一双眼神在罩我头部的蛇皮袋被去掉瞬间都凝视在我脸上。

“天呀!”所有的面目都霎时对我呈现同一的惊诧。我的脸火辣辣的,想必是我的脸红令他们诧异了。

我回首,法庭上的审判者也没有想到被审判者居然是传说中的那个异类。他们站起来,对我瞠目结舌的神情凝固了。

庭长与审判长最快回过神,交头接耳地密议着什么,应该不难猜测。陪审团快速翻阅着竹简,也许从记载中能够彻底查清我的底细与传奇吧。我希望着。

“庭上,我是风满怀,还是疯不悔呢?”我问庭上。

陪审团吹响号角,这时我察觉到身后的庭下在看到我的面目后一直宁静着。

“找到了,找到了。”陪审团失语叫道。“档案上这样记载,‘病中的他总是发出唯一的谵语,风满怀风满怀,因此城主将这个异类起名风满怀--------当风满怀成为九曲连环岛的犯人,因触犯城主留下蛇印后,从此疯不悔成为风满怀的法定名字。”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疯不悔?”庭长这个老男人不紧不慢地问。神情与语气显然不符。

“为什么在法庭上我没有看见起诉我的图书馆馆长?”

“馆长有权力不出庭。”审判长说。“代理人会为你传达一切。”

“那么城主呢,他也在逃避强加给我的一切吗?”

“逃避?”审判长满脸不屑。“伟大的城主无需逃避什么。”

“因为有神为他做后盾。”庭下突兀地撂出一句。

“是的,这是我们的神意。”审判长轻轻而自然地笑着。

陪审团依据档案接过审判长的话,“疯不悔感觉到强加,因为‘他患有迫想症,以迫想症烦扰着风暴角——龙卷风对他的流放地。并且试图颠覆商品世界。(庭下哄然大笑。原来他们这么容易轻松。这么说他们从骨子里是轻浮的。)好在疯不悔没有刺青。不然会给同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令这个社会固有的两种人类意识——私有与共产——开始持久的口水战。这是法制社会,神不容忍爆发各种形式的占争。’”

我明白了,他们有着私有与共产两种固有意识的对抗,永远不会自由。

我看到庭下确实坐着同舟会成员。

“疯不悔被龙卷风流放在风暴角,不仅仅不接受我们神的庇护,反倒欲盖弥彰地试图挑起事端,直到在图书馆里使用了蛇胆。疯不悔,你是共产者吗?显然不是。那么,你便无权私用蛇胆。因此,庭上依法判处冥顽不灵的疯不悔死刑,择日择地处死疯不悔。”审判长说。

事后我才了解到,审判长所宣布的择日择地事实上是对社会释放的一种信息:有意愿的富豪可以从法规手中阔气地买下我。

人一旦被买卖了,便沦为了奴隶。而城主一直不动声色,在暗中看谁会买下风满怀。是同舟会,还是神话的女总裁,或另有其人。

我清楚,自己宁可死,也不愿意将他们从我身上希求的传授出去。点穴术只会是质人间强烈暴乱的引爆点。九曲连环岛从未有过利器相向的战争呀。我已经目睹人间的杀戮流血了,不能再因我而产生。我不会对此发蒙:自我利益最大化是他们存在的根本目地。

我的死亡可以使它们处于商化物性的平衡中,他们的暗地竞争不会因我而掀起浩然波澜。因此,我欣然等死。

既然人蛇圣地的奇迹发生在我这个龙的传人身上,那么,我的生命定然不是城主、法庭、财团能够决定的。我为商化物性社会而到来,为一切自由而来。流放者确实需要改造自己。

我是这个社会的毒瘤,这个社会也是我的毒瘤。以毒攻毒可以产生双重收效。

生活是人在人类社会的基本日常所为;生命是人或人类与万物生灵的事。是人开发钻研开放万物生灵、人、神的命理,是神命定的事。比起生活来,生命有意义、神圣、神秘。

我在此的生活被梦、被理想占居着。我希望自己的生活在家、在爱情的基础上。但是,在这样的社会中,我只能孤身一人,我不奢求在这样的社会会邂逅真爱情。如果没有梦中的那个女同学,我是再也无心想象思考自己的爱情了。

在等待被处死的短暂时刻里,我想着生活中最为凡俗与生命中最神圣的事。

一间伸手不见十指的小石室,时常有一条从门的门洞中硬塞进来的活鱼活着陪伴我,死了被我充饥。送鱼的送完就走,走了很快又来,好像我是贪吃生鱼的人蛇,而他是个顽皮邪恶的孩子,什么也不对我说。

对这样的人类品种,我还无心与之攀谈。奇怪的是,我很想观察感触他们,像神一样在他们的周围须臾不离丝毫不扰。

如他们所言,我太过理想天真。

我不想用自己的天真换取他们对我的利用。所以,在死亡没有真正降临时,我只有等待。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以不乱应万乱,以无欲求应万般所求。

我不怕被处死,却对人性的邪恶有着不堪忍受的惧怕,因为人类是灵长。灵长一旦邪恶妖魔鬼怪起来,万物生灵只会涂炭。人类的品种多种样,多种样的人类品种一旦妖魔鬼怪起来,行径与欲作为是正人不可预知的惊魂连连。

我没有捆绑我的蛇能够忍饥挨饿。相濡以沫的鱼儿在我跟前,蛇纹丝不动。

当我忍受饥饿,蛇印就像一条寄生的蛇蠕动在我脸上。它对我忍受饥饿分秒不妥协。

或长或短的睡眠里时常有她的梦,以致感觉这个梦几年前就存在我的意识中。好像它并非我被流放于风暴角后出现在我的睡眠中,而是自我来到风暴角后它出现得更加频繁了。每每醒来,心仪梦中与她同学的惬意。她是谁呢?同一的她,我总看不清她的面孔。梦境让我遇见了她,或许她就在我生活中的某个角落等我,又或许她是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事物。她是我冥冥中的思念。放大了多年的梦将我的生活也放大了。她是丰富我情感的另一半心田,一旦在生活中邂逅她,我将会怎样耕耘呢,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

我向往读书,神往梦中与她同学是对生活的回忆。

几年来与大同小异的梦缠绵着,我想自己是否中了梦的神咒。是我前世欠她的,还是我今世欠她的,亦或我活在她的来世中。都会是真的。

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喜欢与自己静静地相处。享受一个人的海滩日光浴,享有一个人的图书馆,想一个人在森林的奥秘山川的起伏中享用深邃,想一个人置身自然的阳性阴性与超自然的神性中。一个人的静方能让身心感受周围环境更贴切的有我之境。

还是神通过同学的梦来可怜我这个喜欢与自己相处的人。

千万别让我在生活中邂逅她,如果这样的社会保留下了她,千万别让她走进我的生活。我对自己说。

梦是完全超自然神性的境界,是不需要物性的。活在现实中必须面对物性。何况是人性商化物质的社会,何况是没有对岸的九曲连环岛。

既想看清她,又怕遇上她。

在商化物性中快速运转的人类社会,人生如急流呀。成家是在急流中形成一股自己的势力——漩涡。以家的漩涡之力淘尽裹挟急流中的商品。我只能做急流的抒情、畅游与畅想者。那漩涡的势力我是怎么也旋不起,更不想被旋着。在急流中,不是水货。

我对九曲连环岛的人类社会有了这样透彻的认识时,羁押我的门打开了。

奇货可居的物品乃至是人都被很保险地锁着吗。从我降落这个岛上,但凡在房间里入睡的,就是囚室。囚徒,蛇印者,死刑犯,现在又有了终身软苦役在等着我去徭役。他们强烈地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不透露,生活就这样一直被惨烈下去。引用买下我的主子之言:“啊,你真是乱世里的宝物呀,颠沛流离,藏来掖去,悄无声息,毫无音讯。”

毫无音讯,这么说,没有人知晓我被谁买取了。法规蒙羞,法院装聋作哑又失明,城主总该知晓吧。记得,我第一次听到‘龙的传人’,来自他的嘴。啊,来自人的压迫会这么强烈地在人间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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