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躺在云杉高高的枝桠上,就我与踏雪。风轻云淡,鸟鸣兽啸。森林簇拥着中华一脉。这就是人生最为惬意的事吧,所有的生机就在我们的视觉中。
“蛮牛哥笑什么呢?”踏雪笑着问我。
“啊,这样的感觉太好了。与自己相爱的人,就这么躺在高高的云杉上。倾听自然,呼吸自然,舒展自然。自然却不知道相爱的人等待一天天成熟,内心所升起的喜悦。心中藏有爱情的秘密是在爱情滋润中的蜜露吧。”我说。
我们头顶着头,脚伸向不同的方向躺着。我们看不到彼此,我却能感觉到踏雪无声的浅笑。
“真幸福呀。踏雪现在想什么呢?”我问。
“想我们的完婚。想为蛮牛哥生养子女。”
“那踏雪的幸福一定比我深了。伟大的母爱是天地赐予女性的不可替代的奢侈。是女性的身心最为神圣的体现。成长的目的就是为了结出果实,如果生命不能延续了,一切创造还有什么意义。”
“蛮牛哥有没有神往过仙境?”
“仙境中会有种植吗?有开垦吗?如果超自然的美好于自然,那么地球将是第二个月亮。仙气与仙尘维系着仙境中的一切。我经常想它们,所以我知道仙风道骨的生灵的使命是在自然中的。”
踏雪再次无声地浅笑了。一只鸟儿从我们头顶飞过,惊慌失措。有一只鸟儿惊恐着掠过我们头顶。噪杂的鸟群飞来了。我们坐起来,只见东方压压一片鸟群用它们的语言噪杂着向西方飞来。数不清的不道德的鸟儿飞舞着排泄鸟屎。
“一定是什么引起它们惊恐了。所以它们向西方迁徙。为了减轻自重,它们居然在村庄上空也排泄了。”
“喂,鸟朋友看到什么了?”踏雪毫不客气地问。
“看到了吧,它们只是噪杂着,说一些鸟儿能够明白的鸟话,根本就不理会我们。”
“蛮牛哥你看,好一些鸟儿是居住在长安村里的。连它们也对我们缄口了-----”踏雪说着我们翻然醒悟,“它们遇到神迹了!”
“我明白了。是华山松!”我兴奋地告诉踏雪。“快我们到树梢去。”
“蛮牛哥的意思是华山松下了华山,向西方走来了。”
“那当然,而且是来长安村的。你不是说过有个摸骨相的老人吗。还有谁能够比华山松对骨相的了解够清澈的。”
“蛮牛哥怎么知道呢?”
“在白鹿原认识的。嗷,踏雪是怪我没有坦然吧。那是因为它说了,它要来长安村为踏雪摸骨的。”
“为我摸骨?我还没有成熟呢。”
“它知道你晕死过------何况华山松也不是你说的那位老人。不成熟的孩子它照样能够从骨相中摸出他的过去与将来。”
我们站在云杉树梢。看见一棵华山松用行走的树冠在一棵棵高大的树木间跳跃,树木没有丝毫折损。
“看老人松!孩子们见了它可够吃惊了。”我说着回头看了看踏雪,只见她瞠目结舌着。
“真是不可思议呀。华山松也是有鼻子有眼有嘴巴呀。它们就在它的根部。”
“你看它的须根多像头发。”我说。“啊,它看到我们了。这可是一棵老人松呀!”
“它在向你招手呢。”踏雪说。
“到这来。华山松。”我呼叫着。
“看清楚了,我是另一棵。”老人松对我们呼啸,一股猛烈的风从它根部的嘴中吹出,拂过我们的乌发。
“蛮牛哥还是看看村庄吧。”
老少村民胸前都挂着牛皮鼓。
“他们是要震慑华山松,还是欢迎呢?”我问踏雪。
“这对华山松都无所谓吧。”
“那当然。”
矫捷的老人松从一棵棵突兀出森林的云杉树梢跳跃到我们这棵云杉树上。
“来坐到我的肩上。我带你们下去。”老人松说着,伸出一根树枝手臂抓起我与踏雪放在它的肩膀上。我与踏雪抓着它的须根。
“老少爷们,你们让开呀。不然我真会踏死你们的。”老人松爽朗笑道。
人们躲到屋檐下。华山松从三百多尺高的云杉树梢一跃跳到街面上。落地时带去好大一股风。
其实它也不怎么威风,也就三十尺高。只是万物生灵没有见过神奇的华山松罢了。
一个刚懂事的幼童咚地一声敲响了母亲胸前的牛皮鼓。它引起了华山松的好奇。
“它说什么?”华山松问那个幼童。
孩子又敲了一声。
“这是人类创造的,还是来自自然?”华山松问。
“这是我们的牛皮鼓。即用来娱乐,也用来助威。”踏雪说。
“明白了,是人类创造的。”华山松说着枝桠手臂像人们伸出。
一个个牛皮鼓放在了华山松繁茂的枝桠手掌上。它使用浑身枝桠咚咚地将手掌中所有的牛皮鼓敲起来,一边敲着一边入神地寻找节奏,以至于忘了将我与踏雪从它舞动不止的身躯上放下来。
当华山松找到感觉后,老少村民们在华山松铿锵有力的节奏感中放出歌喉,舞动身姿。
“喜欢我们的打击乐器吗?”我大声问老人松。
“你说什么?------嗷,太兴奋了。在华山上从未感受过这样激情的天籁。”老人松说。
“它不是天籁。是音乐。”踏雪说。
“音乐?”
“就是最为美妙的声音。让我们激昂的是:它受到打击时的节奏与打击的力度产出的旋律,是这节奏与旋律交织的声音带给我们激情。你可以尝试着变换对牛皮鼓敲打的节奏与力度。”踏雪对华山松说。
村庄里所有的动物都沉浸其中。我与踏雪从老人松肩上来到地面也豪放的敲起牛皮鼓。最能使华山松神迷的是人们教给它的《滚核桃》。老人松不能用自己的枝叶来敲打牛皮鼓,它必须使用村庄的鼓棒,才能将《滚核桃》的声乐展现的淋漓尽致,声动音像。
村民取出各自腰间的短刀,一边在街面上作出收割稻谷的动作,一边高亢着收获的歌曲。华山松虽然不怎么明白人类形象与歌唱的是什么,它也其乐融融地神迷其中。
村民们安静下来,坐在街面上欣赏老人松创造的鼓乐。老人松一边敲打着九面鼓,一边唱着歌。还有几百只鼠朋友在它的枝桠臂膀上表演着各种舞蹈。鼠朋友表演舞蹈,鸟朋友跟着老人松的歌词大合唱。最为滑稽的还数几百只鼠朋友在舞动的老人松的浑身枝桠上进行的杂技表演。大合唱的鸟朋友根据音律高低来蓬松自身局部或整体的羽毛。一些鸟儿测捧起翅膀用细长的腿跳起交谊舞。
人们没有想到,人类创造的一切是那样让仙境中的华山松神迷。它用两根树枝捏着一个短刀在自己的皮肤上削来削去,看到它流出松脂,孩子们端着陶盆上去接着。孩子们好不容易盛了一盆,被它看见后,端起陶盆一饮而尽。
“华山松的松脂是有神性的,是不能流落人间的。”它说,着将自身割破的皮子修复。
长长的矛在被它攥着穿过它的树干身躯,它却没有丝毫疼痛,只是说浑身痒痒。它将自己根部所有的须根绾起来,用长矛当做发簪别住。总之它尽可能地向人们展露神奇而可怕的动作。它神迷地玩耍着,人们神迷地看着,谁也没有注意另一棵更加巨大的华山松拽着云杉树枝的边缘一层下来,直到落在沉迷玩耍的华山松的头顶。
“呵,出一次仙境就长见识了。”大的华山松说。
小华山松抬起头笑着。
“长辈,人间的音乐真是太神奇了。我给你演奏一番。”小华山松说。
“不用了。神迷人类的创造发明,总有一次会要了你的命的。你还是再等几个四季,待自身成熟了,体内的精神稳定了,这样就能抵制美好自然的诱惑了,特别是人间的一切。”大华山松说。小华山松只是一笑了之。
大的华山松在人群中逡巡一番,目光在我的身上停住了,“蛮牛我们又见面了。”华山松说完,吐出一缕白气,它的身躯身躯急剧变小,直到与我们一般大小,那缕白气形成的蛋状气团浮在街面上空。鸟朋友好奇地向它飞去,它灵活地躲避着使鸟朋友感受不到腾云驾雾。华山松从云杉上跳下来,向我们走来,其间回头对小华山松叮嘱着,“看到天上的云层后,你一定地返回华山。在雨水落地时一定要踩在华山石上,不然你就是自然界的松树了。”
“长辈一边摸着骨,一边欣赏我的鼓乐。”小华山松说。
我们围着变小的大华山松坐下来。没有一个人注意小华山松的娱乐,它好是热闹地与鸟朋友鼠朋友玩耍着。
“任何一个人,小到刚出生的婴儿,大到白发苍苍的老者,只要经过我这么对它的十指,面部,还有并拢后的脚心的触摸,他的过去与将来组成的生命就装在我的根部了。但是,我们不能通过骨相来告知你们各自的命数,任何生灵的命数都在阳光中。任何一个自然人与仙风道骨的生灵都是以骨气支撑着自身的生命力。生命是以骨气养育血气,以血气滋润全身,以心中的血气与神气的交合推动腹中器官的动作,以腹中器官对金木水火土的吸收来反哺心脏。骨气的活力在于行动。也就是说双足的行与双手的动使体内的骨气活跃。因此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的手相与骨相能够知道这个婴儿将来的生命力,而他的智慧则彰显在他日渐成熟的面相上。对于仙风道骨的生灵,不需我的摸骨,我就知道他是仙风道骨的。我所张开的枝条上的每针绿叶能够呼吸到仙风道骨的生灵骨子里透出的气息。”
“那位摸骨相的老人是跟你学习的吗?”人们问。
“什么!?学习,摸骨相永远也学不会的,即使是华夏也不会摸骨相的。你们说的那个老人之所以会摸骨相,因为我从小养育了它。”华山松神秘道,“它并非人类。是我孵化的一个鸟蛋。”
“啊-----”
“对了。那可不是我偷窃的一枚鸟蛋。而是自然天成的。”我感觉自己隐隐约约明了了华山松此言的目的。
“还是先说说蛮牛吧。这些日子来,蛮牛一定有很多话要问我。不错,它确实在成长。”华山松对我说,“伸开你的手掌。我已经对你摸过骨了。现在只需看看在你手掌日积月累地活动中在手掌的皮肤上所形成的手纹,这就是手相。看过你的手相,我的内心就踏实了,敢对你的命运下最终的结论了。因为你是一个最具神性的神灵。你带给人类的就是你梦中所看到的-----嘘,不要说出来。啊,这也是我期望的你的手相。将你的脚掌并拢,让我看看它们形成的你的内脏的生命力。好了,告诉你吧,带你成熟后,你体内的骨气是再也不会成长了。所以你不会力拔山河,但你内心所向往的会使你所代表的物种气盖世的。”
“我们没有明白,华山松。”踏雪说。
“是这样的,蛮牛的心房缺失的那一半心神注定了他的气力的成长将在他的身体成熟后停止。这不是创造你的伟大的神的意思,而是天地的用意。也只有让你拥有左心房的心神,右心房完全是血在作用,你才能完成自己的田园梦。奇妙的是,你右心房的血丝毫没有收到左心房心神的气息的影响而产生交合。这是你生命的创造者所完全没有预料的,因为这是天地的意思。没有心神与心血的交合,结果就是心脏送出的血所养育的全身肌肉的力量与从父母那里承袭的仙风道骨没有达成默契。这儿就是你为从骨子里是更爱人间,而非仙境。这也就是你为什么晕倒后还能苏醒。”
“华山松能告诉我,我的心脏中流淌着谁的血吗?”我问。
“自然的血。是你诞生时,你梦中的血。”
“我诞生时的梦?我的骨子里又是谁的仙风道骨呢?”我问。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内气的强劲如狂飙,亦如春风。这全在你的脾性与智慧。说到底,一切都是由心中最渴望的所决定。其实,在你的内心你并不渴望知道自己的仙风道骨出自何处。你最渴望的是自己的梦中的血是什么。它是你的田园梦,是你的生命,是你气盖世的途径。我能告诉你的是,你是在人间诞生的,你梦中的血也是在那时到来的。蛮牛会明白的。”华山松看来看踏雪:
“我知道踏雪姑娘在想什么。当女孩有了女儿红,开始向往爱情时,我就能够从她的面相看出她与谁有夫妻相了。”华山松对踏雪的摸骨的奇妙反应,通过它脸面上的眼眸与眉头的纹路扭动展现地淋漓尽致。它像是在自言自语,“天籁与音乐要在蛮牛的命途中同奏一首曲子呀。蛮牛的生命会冻结吗?”
“什么,华山松是给踏雪摸骨呢。”
“谁让你那么爱蛮牛呢,所以从你的骨相中能够看到蛮牛的将来。哈哈,正像你们所认为的,你们是有夫妻相的。”
“华山松说的生命的冻结是----?”我问。
“像河水那样冰封,停止流动。解冻的秘密在于蛮牛内心的渴望,在于这渴望所升华的梦,这种梦是最为深切的思念,而非来自梦之林。当在自己的命途中迷茫时,内心的空虚总会乘虚而入。而蛮牛原本就缺失了一半心神,如果蛮牛与踏雪走不过那一天了,我会在华山之巅为你们拨开仙境的云雾,在那里等你们的。好在蛮牛从小是在人间烟火的陶冶中长大的,所以无论神意是什么,关节是迎着自己心中最渴望的而行随心动,让心神得到满足,感到心旷神怡,智慧才不被遮掩。心灵被蒙蔽了,眼睛只是智慧的幌子,如树阴与树木。树阴替代不了树木给生灵森林。无论何时,心灵是不会欺骗我们自己的。人神奇的地方在于每个人都会承担起自己生命中的使命。”
“华山松,为什么踏雪没有桃花梦呢?”我看到踏雪这样问,内心升起一股怪异的难受的感觉。
华山松犹豫着,露出为难的神情。
“桃花梦只是神意的一种昭示方式,关键是你内心的爱。难道没有神意,人类就不能相爱吗。要知道,人间烟火与梦之林是自成一体的。有时候它们会产生碰撞,还是那句话迎着自己心中最渴望的而行随心动。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梦之林不是,人间烟火也不是,关键是扪心自问,看清自己的心灵真正需要什么。当然,很可能这种需要是含蓄的,会在我们日积月累的命途中慢慢积累成为我们心中最渴望的,或许那时就会升华为我们的脑海创造的梦。”
“这种梦是我们最为深切的思念。”踏雪重复着华山松的话。
“永远不会欺骗我们,是超脱于神的。其实,人们有时候也能感觉到生活中神圣于神的事物比比皆是。这就是天地造人的用意,让一切生灵在神的护佑指导中超脱于神。”华山松说。“孩子,无论多么迷茫彷徨,千万不要把心丢了。不然你连最微薄的渴望也没有了,脑海也就没有了思念。那时,你会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到头了。”
“怎么会呢。你说人怎样才能把自己的心丢了。”老人问华山松。
“内心失落时,魔念乘虚而入。所以,迷茫时不要失落。”
华山松能够通过摸骨说出被摸骨者身上的每一处伤,与伤痕的来历。
在我心中萦绕不去的是,华山松像是有意挂在嘴边的我的另一半心神。既然它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它在哪里呢。华山松说的我的生命的冻结又具体是什么事物呢。还有我诞生时的梦。父母说过,他们收养我的前一夜,父亲梦见了一头彪悍的金牛在奔跑。所以我被取名蛮牛。如果说金牛的血是我梦中的血,那么我体内流淌着牛血吗。待我成熟后,我能够变化成为金牛吗。它将完成我的田园梦,延续我的生命吗。成熟吧,待我成熟后,我的心智会有很大长进的。一定是的,华山松说过“我所代表的物种”,看来我成熟后就能变化为一只金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