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里一旦藏了事儿,那就跟心里长了颗无法拆除的炸弹,折磨地你成天成夜的焦虑不安,总感觉下一秒异动就是崩溃爆炸的前兆。
蒋妈妈整个人用旁人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来,往日带笑的唇角紧紧抿着,一看就藏了心事儿的模样,别说蒋老爷子,就是蒋爸爸也明显察觉到蒋妈妈最近的心不在焉和频频走神。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半途走了岔路,做父母的哪里还有不忧心的?偏偏这事儿她还不能轻易告诉任何人,即便是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就怕一个不小心,那惊雷一般的消息会将这个家炸得支离破碎,鸡犬不宁。
从冯臻那里回来之后,蒋妈妈心里的沉重并没有减少多少,她心里明白,沈清远不具有征服冯臻的魅力,想想也是,自家儿子跑部队里这么久了,要冯臻真想吃了这窝边草,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哪还需要等到现在?
蒋妈妈这心里愁啊,晚上睡觉梳头的时候,后脑勺那片的头发是一大把一大把地掉,就是她的枕边人蒋爸爸都给吓到了。
“我说翠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蒋爸爸抓住蒋妈妈的双手,一脸严肃地问。
蒋妈妈面上一怔,心里霎时心虚起来,眼神躲闪地插科打诨,打算就此糊弄过去这个问题,“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什么事儿瞒着你?”
蒋爸爸掰正蒋妈妈的脸庞,眼带迟疑,语气却温和而宽慰,“咱俩是夫妻,你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告诉我的?但凡发生了天大的事儿,都有我帮你扛着。”
蒋妈妈喏喏,低着头就是不肯开口,打算死死瞒住心里那个秘密。
蒋爸爸有些坐不住了,心里的焦急总算浮于表面,抓住蒋妈妈双手的十指用力攥紧,声音微颤地劝道,“咱们夫妻二十多年了,什么坎迈不过去,你告诉我……”
蒋妈妈心中动摇,开始怀疑自己悄悄将这件事儿瞒下来到底对不对,犹带迟疑,停顿许久方启唇,“我……”
“你,……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两人同时开口。
惊诧的眼眸登时对视,皆在对方眼里看见自己如临大敌的紧绷面容。
哪知,蒋妈妈心里却是一松,转而庆幸自己刚才顶住没将事实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呀?我身体好着呢,能有什么大病?你想多了。”蒋妈妈有些哭笑不得地嗔怪道。
蒋爸爸却不以为然,依旧皱着眉一本正经地嘱咐,“你看你脸色多差,明天还是到医院让医生帮你检查检查吧。”
蒋妈妈心下一宽,抿着嘴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蒋妈妈嘴上不说,蒋爸爸还是将这件事儿放到了心上,他是搞政治出身的,想什么事儿都比常人要细腻,要缜密,但凡有个疑点,不将它翻来覆去研究透彻他是不会罢休的。
蒋妈妈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放心过早了,哎。
大概当妈妈的对从自己孩子的情绪都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应,这是一种不需要用言语表达的默契和敏锐。
冯臻实在太拼命了,好似再晚一步他就要跌落悬崖,再也爬不起来。
作为母亲,冯妈妈心疼之余,反倒有些疑心。
每月冯臻都要挪出一星期的时间跑回家里来,每日早出晚归,常常碰不到人,要不是看到院子里晾晒着冯臻的衣物,恐怕家里人还真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大三的课程说紧不紧,再有一年便是大四毕业,冯妈妈对自家儿子的能力自然是认可的,只是,操心是父母的命,不论冯臻再能干,他始终还是父母心中永远的孩子,不管他在做什么,总担心他会顾此失彼,失了分寸,掌控不了重心。
“臻臻呀,学校的课程学得怎么样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天能坐一块吃饭的机会,冯妈妈边给他夹菜,满带关切地问道,“要是课程紧的话,这边的事儿就先往后推一推,学习要紧。”
冯臻点头笑笑,没有和冯妈妈提起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只轻声安抚道,“我有分寸,妈你别担心。”
近年来,跟在钱学明身边受到磨砺后最显著的效果便在冯臻眉目间愈发凝练的沉稳中体现出来,因为钱学明的关系,段瑞对他也算多有关照,针对很多冯臻无法理解且不能理解的问题上常常能给出与常人不一样的见解,明明不过三言两语,但是冯臻体悟后却受益良多。
当然,这些都不是能够与自家母亲细细说明的东西。
冯臻低头扒拉了两口饭菜,见家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转而笑着转移话题,“明宗现在也上高中了吧?学习跟得上吗?”
冯小弟长得更像冯爸爸些,浓眉大眼,身材健壮欣长,只是一个人的性格多能影响人们眉目间的细节变化,冯爸爸善于筹谋,精于算计,是以眉目间更显温润斯文,而冯小弟心性纯良,大大咧咧的也不是个小心眼,端看他眉目俊朗,也是个阳光隽秀的大男孩。
只是,在冯臻面前,冯小弟总难免会露出几分对兄长的崇拜和怯意,挠挠脑袋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支吾着道,“还行,还行……”只要他还记得自家哥哥的好成绩,他就不可能放任自己在别人的较比中落后太多。
不过,说起冯小弟,冯妈妈一下就笑着说起了邻居家的方晴小姑娘,眯着眼笑着逗他,“听说昨个儿咱们宗宗还做了一回救美的英雄,晴晴早上还说要找你一块去学校呢。”
冯小弟面色一囧,脸上全是一片潮红,埋着头更是说不出话儿来了。
这话题实在没脸说。
要说方晴小姑娘也是一彪悍人物,进的厨房,出的厅堂,上能理家事,外能打流氓,她对冯小弟的心思那可是从一开始就明着的,全然不怕大人们是不是要说她闲话,反正看上就死咬着不放,至少冯小弟现在是完全甩不脱的。
说起英雄救美这一出,冯小弟也是脑子忒直,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前些天吧,冯小弟破天荒遭到学校里一漂亮女孩子告白,被听到消息追过来的方晴小姑娘知道后,当场吧唧一口亲上去,完了,冯小弟的小桃花是就此烂根了……当时冯小弟那是又羞又恼窘迫得不行,结果前天回家的时候也没像平时那样找方晴一块回家,自己落跑了。
怪就怪冯小弟自己心太软,跑回家后问了隔壁方婶,说方晴还没到家,他心里就急啊,骑着单车就跑出去找人了.
反正等到他找到方晴的时候,那伙不怀好意的小流氓正围着方晴准备动手动脚呢,没等冯小弟出手,人方晴自己顺手将人给打趴到地上了,顿时,冯小弟扎根在原地,再也走不动路了。
最后这救美的名声还是方晴小姑娘自己说出去的,唉哟,说起她家冯小哥啊,那叫一个威武,那叫一个天神降临啊,总之那一大通赞美之言将冯小弟砸得晕头转向的。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冯小弟当场被方晴小姑娘的暴力之举给震慑住了,后来踩单车载人的还是人方晴,不过是有一段斜坡太陡,小姑娘踩累了转个手让冯小弟继续,这才有了后续的救美情节的奠基之说。
到家之后,人方晴小姑娘也怕把自己的如意郎君给吓坏了,拍拍他肩膀打保证,“你放心,咱们以后在一起,只要你不做错事儿,我保证不揍你,真的!”
于是,屁股尿流的冯小弟至今蔫蔫地。
倒是冯臻和冯爸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一致点头赞道,“这姑娘不错。”
杨家和吴家乃至姚家的敌对关系日益紧张,感受到饭桌上日渐沉重,杨帆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黄鹏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正在房间里摆弄他最宝贝的那本笔记本,铃声一响,吓得杨帆捏着鼠标的手指一紧,差点没将电脑屏幕上的资料全部删除掉。
“喂,现在有空吗?”
“……我,我挺忙的,有事儿吗?”
“出来一下吧,你知道地点在哪儿。”
握着手机的手机一顿,杨帆坚定拒绝,“不了,我还有事儿,我们……”
“我知道你就在杨家,我在你窗户外面的大街上。”
“……”
杨帆犹豫了下,起身掀开遮挡住窗口的帘布,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他眨眨眼睫毛,突兀地轻叹出声,“黄哥,我真不过去了,我……”
“家里只有我,她们不会再回来的,真的,小帆,”黄鹏的声音透过低缓的电波显得更加急迫,“别再躲着我了,小帆,小帆……”男人的颓废毫无掩饰的传递到话筒另一头的杨帆心里。
只觉心中一颤,杨帆失神应了声好,捂着胸口的手指静静数着那激越跳动的心跳声,姣好的菱唇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杨帆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临了被坐在客厅喝下午茶的杨素敏叫住。
“你去哪儿?”
杨帆瞥一眼,温吞答道,“去找朋友玩。”
杨素敏似笑非笑打量了一圈杨帆,啜一口清茶,摆摆手,“出去放松一下也好,现在家里不比往日,有要好的朋友就带回家来招待吧,外面总比不得家里让人放心。”
杨帆低眉顺眼点点头,眼角瞥见杨素敏闲闲看向院子外边的眼神,心中一愣,却是了然的讽笑。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将自己当作棋子一样算计进去吗?呵……
转身出门的时候,杨帆下意识攥紧左边的斜胯包,双眼紧紧闭上了再张开,心底似乎已经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定。
男人坚毅的脸庞比之从前还要削瘦,颧骨突兀,眼窝深陷,整个精神状态比杨帆想象中的还要颓糜严重。
车门打开,杨帆定定地注视着黄鹏黑亮的眼睛,沉默地坐到了副驾驶上。
黄鹏探过身帮他扣安全带,只是还没等坐回原位,就被杨帆紧紧抱住,黄鹏身子一僵,继而放软身体,回抱住他的肩膀,在杨帆看不见的,脸上闪过莫名的挣扎和复杂情绪。
像是觉得整个生命都得到了最大的依靠,杨帆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儿,将尖尖的下巴抵在男人的肩膀,轻轻地喊他,“哥,哥,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男人一直在沉默。
良久,才低低应了声,嗯。
杨帆倏地收紧十指,胸口满溢出一种名为欢喜的快乐,让他整个人都觉得轻缓地飘到空中去,他一声声地呢喃,“真好,真好……”
车慢慢驶出杨家的视线范围内,直到再也感觉不到杨素敏站在阳台上紧紧胶着在他身上的视线,杨帆才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放在钱包夹子里的一张薄薄的芯片拿出来,放到黄鹏眼前。
黄鹏惊诧回望,“你……?”
杨帆看着对方,笑地很温柔,声音轻快而坚定,“只要哥你想要,无论什么东西我都愿意找到送给你。”
在那一霎无言的对视中,黄鹏恍然觉得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当两人紧密相拥,只有杨帆自己明白,自己的这个‘愿意’必须在特定条件前提下才能生效。
你想要的我给,但是必须拿我想要的来换。
他们爱情从一开始就不曾纯粹,那么算计与利用只能称为爱情中的润滑剂和催发剂,只要用得好,过程如何,无关紧要。
所以,当杨家再次以杨帆的名义邀约黄鹏的时候,杨帆就知道,自己想要的即将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是不是好勤奋,哈哈~3~。
谢谢点点的地雷,么么么~只要你们还在,我就还有写文码字的动力,嘿嘿,加油!!!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