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云和孙姐的房间、另外两间别的同事的房间,传来了脸盆掉到地方“咣当”的声音、镜子跌碎的声音.....
你们来搜查的是那些宣传品,是文学的东西,那些盆呀碗呀惹你们什么了?这哪里是来搜查,分明就是土匪来打砸抢来了。织云想。那些同事也是心里敢怒却不敢言。
这时传来了钥匙开大门的声音,那个看守众人的特务“机警”地来到门边,顺势拔出了手枪。
另一个主编开大门刚露了半个身子,便被那个特务拽了进来。那个主编一见面前是个黑洞洞的枪口,被骇了一大跳。
待问明了他的身份,那个特务拉他和众人站在一起,又别回了手枪。
“王副,这间房门锁着,牌子上还写着处长室!”一个特务站在处长室门前喊道。
“把门撬开!”王副组长喊道,往二楼走去。处长室应该是个有“价值”的地方。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帮特务将宣传处从一楼到亭子间齐齐“搜查”了一遍。
特务们又下到了一楼,一个特务手里提了一个包,据说这里面是搜查到的可疑东西,要回去复审。
其实那里面是几样稍大的东西,口袋里装不下罢了。
王副组长问主编:“你们的印刷工具呢?”
其实他也是随便一问,他并不知道工会还办了一份《上海工人报》这样的报纸,只是想着宣传处肯定要常印刷些东西做宣传,怎么不见印刷工具有些奇怪。
“那个,我们的报纸都是印刷厂印的!”主编说。
“噢,还有报纸!”王副组长问:“印刷厂在哪里?”
“在南市华界!”
王副组长说:“为共.党宣传是重罪,我们回头再研究调查才能给你们定性,回头告诉你们处长,要多做为党国宣传的事情,与共.党沾边的事情是千万碰不得的!管你是不是什么处长、局长,统统抓起来!”
“是!是!”主编陪着笑脸:“一定将话带到!”
他心里知道一场事是过去了,老周有可以被这些人抓去受了刑罚,胡言乱语给这些人乱说了什么。没有的事儿他们能搜到什么?什么定性不定性,说大话吓唬人,没定性都乱抓人,要定了性还不把我们全带走啊!
特务们一帮人出了宣传处。
一个特务问:“王副,不是宣传处还有一个印刷厂吗,咱们去查不查?”
王副组长笑问道:“你们想不想查?”
“当然想查啦,多跑点路算什么!”一个特务咧着嘴笑着说。
“是啊,撇油谁嫌汤锅大啊!”另一个特务也笑着说。
“可你们知道最近咱们设防的任务很紧,现在到这边来都耽误了几个小时了,再去南市用些时间,只怕耽误了防查的事情,组长要骂怎么办?”王副组长问。
是啊,要道上、码头上都要有人盯,这可怎么办?
“这样吧,已经出来了,大伙儿兴还未尽,就把搜查的事情办完!”王副组长说:“回头我给组长解释,有什么挨骂受罚的事儿我担着!”
其实王副组长是想好了才故意这样先问后决定的,落个承担责任的人情,到时自己多拿一些东西,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其实要道码头有警察和宪兵帮忙协查,迟去上几个小时误不了大事的。
“王副,你别担心,各要道都有警察宪兵帮咱们,咱们搜查完就去,不会出什么事儿的!”一个特务说。明着是安慰王副组长,暗着是说我们也不笨。
王副组长一瞪眼:“设防我们是主力,人家是协助,你主力都不在,协防的能认真?!自已顾了这边、失了那边的职还会找借口的很!不说了,你回头买两包烟给人家,堵堵那帮家伙的嘴!”
那特务一听怪自己多嘴,又要多掏两包烟钱了,心想我还不如把自己嘴堵上好了。
王副组说:“好了,时间要紧,到里面拉个人给咱们领路!”
有特务进宣传处去,带了一个宣传处的青年男编辑,让他坐一个特务的车子,领他们去印刷厂。
这帮人呼啦啦的走了。
主编派了个女下属到门口去看看,听说那帮人已经走得看不见了,这宣传处里才象开了锅一样怨声四起,有骂土匪的、有说违法的,有说要到警察局控告他们的......
骂了几句气稍出了一下,马上都急急忙忙地进办公室的进办公室、上楼上房间的上楼上房间。并不是急着要收拾东西,而是去查看自己的私人物品损坏了没有。
损坏了一点儿倒不要紧,关键是好些东西找不见了。到处翻得乱糟糟的。
怀着一线的希望在纷乱的物品里翻找着。有爱整洁的便一边整理一边找寻;那心情急迫的管不了那许多,地上这边的东西扔到那边翻找,没找见,又将那边的东西扔过来翻寻。
在粗翻细梳一顿折腾后,确凿、实在找不见一些物品后,这宣传处这次不是沸了锅、而是炸了锅。
这个嚷着她的一只玉手镯不见了,那可是她攒了半年的润笔补贴买的,平常都不敢在手上戴,怕别人要借着戴;那个嚷着她让人从香港捎得尼龙丝袜还没打开包装,现在已找不见了;也有没有处里住的喊她在办公室抽屉里放得口红不见了。男同事有丢新式打火机的、有丢领带的、有丢了美国新品剃须刀的,不一而举。
当然办公室里的办公用品也有少了的,但是没人理那些,那些是公家的,少了就少了,以后处里会补上的。
早早来上班的那个编辑也在心中叫苦不迭,他存在办公桌的二十几块私房大洋也不见了。
刘织云并没有做声,她刚才查了,自己房间桌上的闹钟和锁在抽屉里的积攒的一百多大洋都不见了,同室的孙姐丢了什么她不知道,按同事们嚷得说起来这里面就她的损失最严重了。噢,处长的办公室还没算。
并不是刘织云不心疼这些财物,她没有做声是因为那些同事们都心无旁骛、一心只在自己的财物上,而她是心有所骛啊!
同事们的话风明显地由咒骂刚才那一帮带枪蛮横不讲理的家伙,转移到了老周身上。
“这老周,平时灵灵醒醒的一个人,怎么会关键时候犯糊涂啊!什么不好说,就是在外面借工作之名捞好处、哪怕是敲诈都能说得过去的,偏不偏要扯到给共.产党做宣传的话,说假话哪有捡罪名重的说啊!”
“要么是在里面挨了打,熬不住胡说的!要么就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不想说,就胡乱说了这个,反正推到咱们宣传处身上,他自己不担大责就行了!”
“要说在外面还有什么说不得的事情,一定是在外面又找了三老婆!”
“哎,有道理!这色字头上一把刀,为什么呢?别的坏毛病是单一的,只有这色字是牵挂到方方面面的,就算乱来的人没牵扯到什么家庭是非,这老家有大老婆,上海有二老婆,再找个三老婆,这钱总是要花的!不够花怎么办?自然就逼得要做些下三滥的事情,也难免犯事儿被别人盯上抓起来!”
......
织云听这些话渐渐地难听起来,默默地上楼去了。
这怎么会这样?平日朝夕相处的同事,平常说说笑笑、互相帮个小忙,关系都很融洽,怎么一遇到牵扯到利益的事情,就将这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变得这般冷漠、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