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做了什么。
凤明邪装着讶异:“怎么,本王留给你的印象如此不堪?”好似什么阴谋诡计陷害他人都成了凤小王爷的专利。
“岳池姑娘说我是个言不由衷、口是心非的人,小王爷您也良善不到哪儿。”陆以蘅咬唇轻哼,盛京是个大染缸,这深受先皇隆恩盛宠的皇亲国戚更需要步步为营,若是纯白的像一张纸怕是脑袋怎么掉都不知晓,“元妃在行馆中如何接触堤上回来的杂役小仆,即便是晋王的手下也不曾去过旻江大坝更别提渗露坡,何况……”
陆以蘅轻着嗓子微微昂首挺胸:“臣女听闻晋王殿下在元妃离泗水的那天也被陛下遣去了封地,片刻也不许逗留。”这道圣旨奇怪又匆忙,陆以蘅早有疑惑,不问胡良泰不问顾卿洵甚至连青鸢也不多提,是因为她知道,这些三缄其口的人皆不知内情。
倒不如开门见山,凤小王爷喜欢懂装不懂。
陆以蘅的眼神有一系列的微小变化,疑惑、困顿,转而恍然明晰,她稍稍一愕:“陛下是不是知道了?!”
元妃与晋王同时“出事”只可能是关乎两人之间的某些宫闱秘密“曝光”了,年轻皇子、深宫后妃,这种微妙历朝历代都层出不穷,陆以蘅很早有过怀疑却一直没有证据,却不想,今儿个——莫不叫人当真捅了窗户纸?!
所以,这是一场分开的“处刑”。
而能做到的,必然不是圣上,唯独眼前这个还随性拂袖漫不经心的,凤小王爷。
她可不信谁人有这胆量,陆以蘅的眼神一动不动的定格在男人身上,小王爷耸了耸肩,指尖在茶盏上一叩,“叮”,有好听如同翠玉的声响。
“元妃死了,就在自己的厢房中自尽而亡。”忏悔也好,委屈也罢,血留了一夜一地,叫人看着瘆得慌。
“什么?!”陆以蘅惊呼,她原以为最坏的打算是天子将那女人囚禁冷宫却不想,那深宫娇宠竟选择结束生命,她呆滞半晌,“元妃一向小心谨慎,是出了什么纰漏才令她觉得无力回天……”陆以蘅喃喃,那玉面小狐狸在内苑这么多年恩宠,文武百官见了也要低头三思,她给自己打点的后路绝不可能轻易叫人拆毁,选择自尽是一场穷途末路,“莫非,胡太医查出的熄延当真是她设局?”
陆以蘅眉头紧蹙,脑中思绪翻涌,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矛盾又偏颇,“熄延”意在置她于死地,可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实在不够明智,元妃对于自己的私情被拆穿根本毫无防备。
凤明邪没急着给她答疑解惑,而是慢悠悠的将新烛引燃替换了火光恍惚的灯花,他双手环胸倚在烛旁,火光将他侧脸照亮,神色半遮半掩:“你的伤药中不光混入了熄延,还有莒木香,莒木香用于钺陵驱虫,在宫中是禁药,参杂后足以麻痹躯体感官,可还记得眉佳?”他见陆以蘅点头才继续,“眉佳是延华宫大宫女有权出入钺陵,她伺机盗出莒木香在宫中私下买卖,元妃知情却一再纵容,不过是以眉佳和殷茂做幌子与晋王鸿雁传情罢了。”
陆以蘅张了张口,对小王爷这一番解释竟有些转不过弯来:“所以……元妃与眉佳是旧识,而殷茂与眉佳却并没有真正的私情?”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您从何得来证据证明?”陆以蘅震惊又好奇,元妃只要一口咬定与眉佳毫无干系又有谁可以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眉佳案中,除了莒木香毫无踪迹外,还有她常佩戴的茶花细银簪不见了。”凤明邪带着些许的引导的提醒,他喜欢看这姑娘自个儿解开谜底时脸上跃然而现的明光,那比你将所有答案和盘托出来的更有说服力。
“茶花细银簪……”陆以蘅沉思片刻,好似听过什么见过什么,“细银簪……对了,元妃也有一志!”呼之欲出,她说过,这深宫娇宠来了泗水后减了行头排场朴素了不少,云鬓上只爱簪小花,其中就有这般细银簪,莫非——
“不可能。”陆以蘅有些自嘲的嗤笑一声就要否则自己的答案,眉佳的花簪和元妃的花簪怎会是同一支,若当真是——这,这该说是巧合还是——
“眉佳在钺陵目睹了晋王与元妃的私情不敢声张,同时借机成为了元妃手中的棋子,一个为情一个为利,各取所需,但她是个聪明人,在元妃赐予的花簪中嵌入了鹿行子。”这些年眉佳托人送回老家成百上千的银子可都是能够查证的。
一个宫女何来如此多的钱财。
陆以蘅倒抽口气,不知是因太过震惊还是不敢置信,鹿行子的确是缀霞宫中特有的最能证明身份的证物,当初陆以蘅怀疑晋王也是通过这小物:“那陛下……深信不疑?”
天子对于自己妃子突然曝光的私情定会十分震怒,但愤怒过后冷静下来也许会从头思虑,元妃娘娘是否当真罪该万死,或者说,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凤明邪反而笑了起来,他不觉得这是一场困惑的迷局,到更像是一个老鹰捉小鸡的赌局,元妃赌输了,而拆穿的快意会令人乐此不疲:“元妃自知无力回天,这才羞愧自尽。”男人的话里没有一丝的怜悯,对于天子不忠的女人,何须他人慷慨。
他理所当然,端的是一副“人都死了,九五之尊再质疑、再不舍也无能为力”的流氓态度。
陆以蘅有些无可奈何的嗔怪,她倒是觉得这家伙的言辞之中隐约藏着挟私报复的爽快,因为眉佳的案子使得魏国公府家破人亡连陆以蘅也险些丢了小命,而大宫女与殷茂的背后究竟是谁在出谋划策,那些人前的奴才、人后的主子,谁也逃不了——男人有一张网还没有收,他言笑晏晏的将他们一个个引离盛京城来造就一场百口莫辩。
泗水,可不是皇亲国戚们的地盘。
只要拿捏了天子的情绪,生死便在一念之间。
凤小王爷对此得心应手,可一旦九五之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人,恐怕回应的将是滔天震怒。
陆以蘅打了个寒颤,凤明邪是个肆无忌惮喜欢擦枪走火的男人,越是锋利,越是乐此不疲,风平浪静对他而言毫无乐趣,千谋百算、运筹帷幄,都不过在他一手掌握之中。
陆家姑娘怔神发呆的片刻,就听得男人安抚叮嘱着上药静养,不出几日配合宁古果便又能策马扬帆。
“小王爷……”就在凤明邪跨出门去时,陆以蘅下意识叫住了他却欲言又止,想说声感谢又觉得他们之间这两个字太过于频繁而无意义。
“本王可以予你一些时间来好好思虑如何报答。”男人眨眨眼,眉目间似夹杂着屋外的明月光,少了旖旎多了狡黠,他一瞧就知道陆家姑娘的小心思。
看啊,心有灵犀一点通。
嘎吱,木门轻合。
喵呜——外头正在花架长廊下打盹的六幺听到了声响哧溜一下窜进了凤明邪的怀中,爪子在他臂弯胸口一蹬,男人突地呲牙捂住了肩头,好似疼痛难忍,黑猫儿察觉浑身长毛一竖。
“嘘”,小王爷的指尖落在六幺鼻尖示意它噤声,猫儿就老老实实软了身子。
“圣驾启程几日了?”凤明邪轻抚六幺锃亮的长毛,低声轻问似在自言自语。
这才能发觉,不远处的花树下早已直挺挺的站着那悄无声息的东亭。
“足有半个月。”
“该至盛京了,”凤明邪微微仰头,月光落在他眼睫,“咱们,可要错过一场好戏。”
一场好戏。
皇家三人行,独自一人归。
元妃“病故”,晋王被遣封地,这么大的动静传到了盛京自会引起轩然大波,首先不信元妃药石无罔在路途中就这么魂归西去的是李太后,可穷追猛打的询问只换来天子的震怒。
更别提文武百官的战战兢兢,缘何?
多年下来,元妃娘娘把持后宫又暗通两省官吏,打通了多少的钱袋子,晋王借机暗插人手耳目更是千丝万缕,一夕之间,两大势力相继倒台,那这些与他们有联系的官员们自是人心惶惶,迫不及待的推卸责任企图寻找新的靠山。
朝中的局势将会发生一场大变,元妃把持的后宫与晋王掌控的半个盛京城武卫军都会在这种局面下分崩离析。
李太后不再多问,吩咐着将那曾经冲冠六宫的女人风光大葬,失去一个宠妃并不是什么大事儿,相反,李太后在某种程度都上更愿意寻找一个听话的、能为自己所用的“棋子”来成为圣上的枕边人——
元妃盛宠时与老太后不相上下甚至比他这个母亲更得龙心,后宫这座大山从来只容的下一只老虎,李太后喜欢“吃斋念佛”也喜欢“通情达理”但不喜欢有人越权于她之上,元妃的死恰好可以让她培植新人,于是老太后“假惺惺”的悼念了一阵就紧锣密鼓的安排起了选秀。
比往年更盛大、更隆重,毕竟,要安抚陛下这受了伤的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