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月,正值桂花飘香的好时节。
月桂宫里满院桂香,沂妃亲自酿好桂花蜜酒,吩咐御膳房做了几样桂花小点,然后邀请静皇后前来赏花。擎日王夫妇和姜玉筝同在邀请之列,还有擎日王幼子莫东谚。
午后时刻,凉风习习,众人悠闲地坐在院里赏花诵词,时不时被飘落的花瓣醉眼迷心。
谁知,几名刺客突然出现,院落里护守的侍卫被迷烟醺得晕头转向。
擎日王这段日子虽不能施武,但战场上练就的阵定自如,此刻派上了用场。
他大喝一声:“保护皇后和沂妃。”
原本隐于一旁的四名暗影立刻出来护驾。一名暗影同时发出长啸,向四周呼援。
擎日王把皇后和沂妃护于身后,而王妃则把幼子紧紧圈在怀中。余旁的姜玉筝面无表情,静静站于王妃身边,眼睛没有任何温度地盯向前方打斗的场面。
刺客武功很高强,与宫中最高一级的暗影们打得不分上下。暗影尽管武功明显高于刺客,但输在人少,刺客人数是暗影的几倍。
半盏茶时间里,最先被迷晕的侍卫早已横尸在地。暗影中有两人手臂负伤。
情况愈来愈危急,眼看四名暗影就快支撑不住,宫门处冲出一群听到啸声的红衣侍卫,他们手持箭弩将刺客们团团围在中央。月桂宫外的暗影们以最快速度及时赶到,他们落于场中,近身攻击来势汹汹的刺客。
见场面有所控制,现下敌弱我强,擎日王暗暗松了一口气,幸能不负皇帝所托保护好两位娘娘。
这边的静皇后和沂妃虽然惊得花容失色,但遇刺之事在宫中不是少见,皇帝年少即位,敌手众多暗箭难防,所以她们仅是护住鼓起的腹部,眼里并无多大惧怕。
但是,意外的情况又出现了,围在中圈的十来名红衣侍卫突然撕开外袍和顶冠,露出里面的黑衣。他们反戈向最外围的侍卫们袭击。。
擎日王拾起地上一把剑,面色沉重地对姜玉筝和莫东谚说:“情况不妙,你们护住皇后,紧随我后。”接着回头对王妃说道:“你带沂妃。”
而两名地影则在他的吩咐下紧紧护在最后面,果断善后。
听到父亲的指示,小小年纪的莫东谚急忙从地上捡起长剑,满脸稚气的严肃,紧紧护在皇后身旁。王妃尽管瘦弱,但此刻满脸果敢,护在沂妃外侧。
一行人退回走廊沿壁而走,急朝月桂宫正殿奔去。
忽地,护在皇后外围的姜玉筝,眼里突然闪过一抹诡异的神色。
她身形猛一顿,跌倒在地,露出巨大的空当。刺客中一人眼尖发现此处,避开身边的攻击,伸剑飞身袭来。
紧急时刻,擎日王不计后果,强施武功,手中之剑裹着强大浑厚的气息如惊电般插往刺客心脏上,刺客随即被剑力刺出一里外。
猝及不妨中,另外一名看似功力最强的刺客却随之带剑刺来。这时,擎日王闪身挡在皇后前面,运掌施力,在剑刺到自己身上的同时拍掌震裂刺客。
其他几名刺客见状不妙,欲逃。但却无从逃脱,被纷纷而来伏于花园外墙上的侍卫们乱箭射死。
所有刺客都消灭殆尽。
然而,血一点一滴地,沿着擎日王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地。他经脉尽断,气息外泄,中剑处血液汹涌而出。随之的,是那素来挺拔高大的身子,缓缓瘫落。
时间就在那刻定格住。
姜玉筝忘了接下去是什么感觉。这世界的一切,真的就在那一时静止。
她跌坐于地,他倒下的身子紧挨着她。两人的距离,一如当年初遇时那么近。
看着那苍白嘴角不断流下的血,看着那双如星夜般璀璨的长眸永远闭住,再也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气息,再也看不到他那温柔如水的微笑。
他,死,了!
就在她的身旁。
她的报复终于成功了,他即使是死,也是倒在她的身旁。她早已料到以他的禀性,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她早就忘乎所以,在那危急时刻,她居然连亲姐姐的安危也不关心。
她成功了,但是,眼前的一切都告诉她,他死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满是浓浓的苦涩?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她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泪水会一滴一滴落下。
所有的人,在那一刻,都屏住呼吸,如人偶般站立着,睁大的瞳孔里全是难以置信。
那个令世人不断称颂的战神,那个如天神般令人尊敬的伟岸男子,真的死了。
王妃大恸地悲喊了一声“夫君”,伏地痛哭,声嘶力竭。
没有人注意到,忽略了,一旁那痴坐的满脸泪痕的女子。
……
不久,王妃遗下年幼的独子,殉情随夫而去。
……
接下来,一切都很清楚。
闻知兄嫂的死讯,以及暗影们事后查出刺客乃顺朝所派。
皇帝悲愤填膺,怒气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破顺朝的都城,同时取下顺朝皇帝的人头,以此祭奠兄长的英魂。
回宫后,皇帝继续清查,终于得到事情的始末。
起因,便是由于姜家的借玉,这为之后埋下了苦果;最后,便是擎日王为护静皇后,以身相救,最终死于敌手。
一切的因果,似乎都系于静皇后,和她肚中的孩子身上。
姜家的贪势和静皇后的一念之差,便是最终导致擎日王夫妇早逝的原因。
皇帝与夏泠然一直如是想。夏泠然会恨,只因为擎日王妃,姓夏侯,闺名兰薇,乃夏侯族长自小最为亲善的堂姐。
擎日王夫妇葬礼后,皇帝欲让皇后流掉腹中子。
这个孩子是用他兄嫂之命换来的,是罪孽之子。他不可能会要,也不可能会让这孩子活下去。
然而,皇后已经怀胎近十月,即将临产。这样一来很有可能会一尸两命。
对静皇后,皇帝并非全无感情。再加上,那时内外乱才刚解决,宫中再出什么大事恐怕对朝中不利。而且,同时怀有龙种的沂妃不顾身子,跪在御书房外苦苦哀求一天一夜,以至昏倒在地,差点小产。
姜容运虽然自觉有愧,但爱女心切,以全族之力向皇帝施压。姜氏一族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由此,皇帝不得不顾虑三思。
尽管保住肚中孩子的命,但是,接下去,不少人都发现,静皇后被皇帝冷落,连带着姜氏一族。
静皇后被软禁在栖凰宫,终日以泪洗面,不仅因为被冷落,也因为内疚。若不是因为自己,擎日王夫妇也不至于离开人世,姜家人也不会因此被皇帝痛恨。
皇帝不曾想到,事实上,有一个人,才是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还有另外一个人,是这场悲剧无知被利用的导演者。
皇后临盆前天,姜容运自知皇帝不会轻饶姜氏一族,大女儿在宫中被软禁,很快会轮到自己。经过一夜沉思,他决定为姜家人留后。他派府里秘客把姜玉筝送住它国,以避全族之祸。
果然,静皇后生完太子,难产而逝。随后姜氏一族慢慢被皇帝瓦解权力,全族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这世上剩下的姜家人,只有那个出乎意料仍被立为太子的莫北辰,还有次年嫁给芎孥国主的姜玉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