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月儿将匕首从那个色胆包天的黑衣人胸口抽出时,又高高跃起反身一脚将其踢落房顶,随即,不作任何停留便朝着余下几人袭去。
是的,偷袭。
身为一流武人,又是青风帮帮主,更是飞燕剑庄的二小姐,竟使用如此下乘的手段对付几个宵小之徒,若传了出去,在这安庆江湖上定然会败了她堂堂花娘子的名声。
金月儿会在意吗?显然不会。江湖名声也好,数年来苦苦营造的身份也罢,如今的她都不会在意。只要房间中那个少年在这关键时刻不被打扰,莫说是偷袭,就算现在要她做出再不讲江湖道理的事,她也会毫不犹豫。因为,她本就是女人,而女人做事,本就不太喜欢讲道理。
金月儿化身一道黑影,手中匕首散发着冷然光芒,短短几个呼吸,那几个黑衣人便纷纷被其杀死并踢下了房顶,皆是一击毙命。
而做完这一切后金月儿并未返回房间,她立于屋顶之上,环视四周的黑暗,无论是凭借着长年混迹江湖的经验还是一流高手的直觉,她都明白,方才那几个黑衣人都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忽然,金月儿脸色一变,连忙借力迅速向后退去,而在她前一刻所站的位置,已然有几枚墨黑色的飞镖深深嵌入其中。
“谁?”金月儿冷喝一声。
回应他的只有猎猎风声以及更多利器破空的声音,金月儿来不及多想,再一次利用身形腾转挪移。只是,无论她怎么躲避,都不会离开陈青牛所在房间的屋顶。
“上!这娘们既然真不怕死,那就别怪咱们不卖他飞燕剑庄面子。”
“马兄此言有理。弟兄们,上。”
“罢了罢了,若非那房间里的小子涉及进入先天境界的秘密,徐某又何须与你等为伍。帮中弟子听令,冲过去,凡是阻拦之人,格杀勿论。”
不远处黑暗之中突然响起一道又一道声音,而在这些响起之时,原本昏暗寂静的四周,纷纷从各个角落涌出一个个手持武器的人影。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出现之后,第一时间便向着金月儿所在冲来,但无论是金月儿还是这些蓄谋已久的江湖人心里都清楚,他们真正的目标,依旧还是那个房间中的少年。
“破山帮!”“野狼帮!”“铁拳帮!”“万虎帮!”“……”
只是一眼,金月儿便认叫出了那些向她杀来之人所在帮派的名字,大大小小,足有十数个之多,占据了安庆县城近九成的江湖势力。
而这里面其中几个帮派竟然还是归属了飞燕剑庄的势力,金月儿自然不会相信义父和义兄会做出那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那唯有一字可解了,利。
她自己便是江湖中人,自然明白,这些混江湖的长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名和利对他们而言有多么重要。
看着这些向她冲来,早已经被利字当头迷了心窍的江湖人,金月儿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她同样没有丝毫犹豫便冲了出去,虽然她只是一个人,虽然她手里只有一把几寸长的匕首,可……那又如何呢?
下一刻,金月儿再次化身一道黑影,游走于于房顶四角,她要做的并不是杀人,她要的,只是希望房间中的那个少年不被这些人打断修行。
但她真的能做到吗?其实,方才第一眼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影时,她自己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短短片刻,金月儿便已然收割了十余人的性命,这些人中有男有女皆是入了流的江湖高手,哪怕是放在这些帮派中,也必定身居要位。
只是,当她杀完这些人时,四周还有更多的江湖人向她围来,而她,也已然负了伤。
一身素色长裙早已经被染红了大半,一道道被刀剑划开的伤口甚是显眼,她面色苍白,握着那把匕首的手也已经有些颤抖,身为一流武人的敏锐身手也更是因为一身伤口已然渐渐变缓,只是……她还是没有倒下,她也不想倒下。
金月儿依旧在战斗,从游刃有余到行动迟缓,从完好无损到遍体鳞伤,她依旧在朝着那一个又一个来敌或刺或抹递出了手中的武器。
突然,就在金月儿用匕割开了一人的脖子,将其丢下房顶时,一把剑,猛然刺穿了她的胸膛,金月儿吐出一大口鲜血,但她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只见,在那人欲要抽剑之时,金月儿已然忍住疼痛侧过身去,挥手间,也用自己手中的匕首抹断了那人的脖子。
“你……你这个……疯子!”那人倒地之前,唯有满脸惊恐,以及无尽的怨恨。试想,他一个三流武人能杀掉一个一流高手,虽说有些胜之不武,但这份名气何其之大,然而就在他欣喜之时,先死的那人反而是他。
金月儿没有抽出那把刺穿了她身体的剑,再次条件反射般抬起脚,将那人踢下了房顶,随后她抹去嘴角的血迹,强撑着身体,再次横举起手中匕首。
濒死之人,还要负隅顽抗。她真的疯了吗?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原因,于是,再一次,金月儿向着离她最近的那个江湖人杀了过去。
她的意识早已经有些模糊,她的记忆,也早已经回到了北氓山中……
从昏迷中苏醒,远方传来的兽吼让她心悸,她大着胆子走到了那片密林,于是,她看到了此生最为难忘的画面。
周围是一片片战斗后留下的痕迹,四处是一具具惨不忍睹的猛兽尸体,脚下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染红,而那个少年,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刚刚泡过血池一般,狼狈不堪,遍体鳞伤,却依旧苦苦支撑着身体向她走了过来。
她犹记得那少年说的那八个字,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是啊,你陈青牛可以为了你心中的坚持悍不畏死,那我金月儿,同样可以。
“去死吧,你这个疯女人!”
身后再次响起一声怒喝,金月儿只觉得背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左肩开始,一直延续到她的右腰。
她本能般转过身去,想要递出她最后一击,却只感到四肢再也无法运起半点力气,她手里的匕首掉到了地上,她,同样也倒了下去。
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这些人满脸狞笑,嘴里说着污秽和愤怒的言语。
金月儿并未听清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她只觉得在这一刻,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很快,慢到她在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人是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然后挥出那一刀时,一股巨大力道便已经将她踢了出去。
在那股下坠感传来之时,她还并没有失去全部的意识,而在她还有那么一丁点意识时,她心里其实升起过那么一丝悔意。
她确实很后悔,后悔她那时候为什么学的是轻功和行刺之技,她可是飞燕剑庄二小姐啊,她为什么就不选择学剑呢?若是学了剑,以她一流武人的身手,应该能再拖上那么一会,应该也能再多杀几个人吧?
原来,缠绕她的,一直都是仇恨啊!
那个少女,被人一脚踢飞,坠落之时,已然不知生死。
而就在金月儿意识消失的那一刻,那原本黑暗的角落阴影里也走出了一个又一个身影,若是她此刻能睁开眼睛,定然能一口叫出这些人的名字。
铁拳帮,千人敌马勇。
破山帮,鬼手王破山。
血剑帮,雅剑徐三爷。
……
这一个个,皆是安庆江湖中成名已久有名有号的一流高手,在各自帮派中话语权都能排进前三之列。
但,如果金月儿真个醒来,她一定还会发现,在这些人中还有一个她最为熟悉的人,青风帮副帮主张小二,那个当初为报家仇被仇家追杀已是必死之人的年轻人,若非她金月儿出手相救,若非她金月儿见其与自己经历相同生了恻隐之心将其留在帮中……只是,这就是真正的江湖。
“可惜了。”王破山缓步上前,望着地上已然如被凌迟过已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金月儿,微微叹息,“若非亲眼所见,徐某还真不敢相信,没想到这江湖上艳名远扬手段毒辣的花娘子,竟然真会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痴情甚至是以死相护。”
“唉!真是羡煞徐某也!”徐三爷虽然名字中有个爷字,却是一文弱书生扮相的青年,只见他收起了手中折扇,缓缓蹲下,用手探了探金月儿的脉搏后,终是再次重重叹了口气,“初听下面那些人传来的情报,说这花娘子数日前便离庄找她这姘头来了,徐某本还不信,得了,这下信是信了,可这人,也就这么没了。唉,都说咱们这么男的风流,这女人要是风流起来,可就真没咱们什么事儿了,你瞧,连命都不要了,真是何苦来哉哟!”
说完,他欲再次探手,朝着金月儿那已然布满了伤口的脸上摸去,但,却被一只比他更为消瘦的手拦阻了。
“徐三爷,咱家小姐都伤成这样了,您老都还这么有雅兴,若传出去恐怕……”说话之人,竟是那位在青风帮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却在今夜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副帮主张小二。
“我说你们几个,够了!”几人中的马勇忽然开口,冷冷道,“别忘了马某背着家兄和帮主与你等分享情报的条件,咱们今夜来此是为了那小子能年纪轻轻踏入先天境界的秘密,那小子到此刻都还在那房间中,劝诸位还是小心为妙,别在自家地盘栽了跟头,而这娘们……”
“既然没救了,姓张的小子,她是你家帮主,你来,给她一个痛快。”
张小二松开了徐三爷的手,他如何不懂这位铁拳帮三把手的意思,别说事已至此金月儿已然没救,就是还有救,他也不会仍其活下去。
只见他猛然抽剑,没有丝毫犹豫,下一刻,手中的剑已然向着金月儿脖子抹去。
只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连张小二那已然挥出去的剑,都被那道声音吓得顿在了离金月儿脖颈不过半尺左右的距离。
“她若是死,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有胆,你们便再动她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