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妄说道:“还确实出了件大事,本相有些揣摩不透,所以才想到请出你这位奇人,帮助参详一二。”
黑衣人笑道:“丞相也来拍我的马屁?穆某人实在有些受宠若惊啊。”
上官无妄笑道:“本相虽然贵为当朝丞相,纵横捭阖,生平极少服人;但对穆少兄的识见谋略,却着实有几分佩服。穆少兄年纪轻轻,和本相子侄辈差不多,但谈吐之大气,思维之深邃,本相也是生平仅见,所以才时不时请来穆少兄相叙一二。”
黑衣人一拱手:“丞相不必客气,有事但说无妨。”
“穆少兄且坐,先品一品本相最近新得到的好茶,咱们边饮边叙。”说完,上官无妄和黑衣人坐定,上官无妄亲手为之斟上一壶好茶,两人对饮,说起了之前的事情。
上官无妄把之前西州罗建递上奏章,聘请江松袏为西州刺史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知了黑衣人;并把之前西州军马平息水蛮之乱、朝廷纳降新建水州等事情的前因后果及发展,也都详细告知。
听罢,黑衣人说道:“原来我上趟离开京师,一年多时间发生了这许多事。照之前的事情发展来看,一切进展得挺顺利,基本都是按照我们之前设计的路子在走,如今这个江松袏的突然出现,倒是有些蹊跷。”
“是的,本相也是这般推测,有可能是西州众人在着手反击了;他们这一招反客为主,倒也让本相有些举棋不定,所以才想借穆少兄那识破天机的非凡能耐来辨个是非真假。”
“嗯,这事穆某已经大致知道了,丞相自己处理这事的经过和思路也已大概知悉,丞相的思路应该说是没错的,照穆某看来,这确实是西州的反击。”
“请穆少兄详细道来,本相洗耳恭听。”
“我们之前已经给西州几个下马威,一是让哲州招降西州,并公然由哲州官员配合朝廷大员鸿胪寺卿叶道权,进行筹建水州的举措;平息水蛮之乱,西州是主力,但大头功劳却归了哲州,西州就剩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官升一级、金银财宝的封赏,这般的厚此薄彼,西州人自然心知肚明,朝廷是摆明了给他们好看。”
“另外,之前由于西州罗建擅专,先命赵因代理州务,然后才想起补救,派人来朝廷禀告。这个事难免会让当今圣上心里不快的,如今的皇上毕竟还年轻,多少有些气盛,怎能不在乎下边的封疆大吏对他的不尊重呢?所以丞相命人,在皇上面前轻轻说了几句,就已挑动皇上的不满,发了那个警告的皇榜出去,这也是公然落了罗建的面子,必然更加深他的不满。”
上官无妄呵呵一笑,插言道:“当日我还在朝廷上假装替罗建说好话,你教我的那番言辞还真是似模似样,把百官都骗了过去,还以为我真那么大度,愿意帮罗建打圆场呢。穆少兄,实在是高招啊!”
黑衣人摇了摇头:“攻心之战,招式多多,这种动摇人心之策,不过是半真半假,误导认知罢了,算不得什么高招。”
“如此说来,穆少兄应该还有更高明的计策了?”上官无妄眼前一亮,连忙又给黑衣人斟了一杯香茶,等他继续。
“西州招募江松袏这个举措,还真是有些高明,穆某乍听之下,也一时难以判定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在我们的多方试探、多种猜忌和多种防范下,西州罗建已经开始失去对朝廷的信心了。”
“果真如此?”上官无妄一听大喜,“苦心孤诣筹措了这许多年,不就是想逼着那罗建按捺不住,产生对抗朝廷之念吗?”
“呵呵,丞相似乎过于心急了些,那罗建之心虽然已有动摇,但毕竟不是凡俗之辈,丞相还是小心谨慎行事为妙。”黑衣人微微笑道。
“那是自然的了,本相岂是那种得意忘形之人?”上官无妄面色不改,但笑容略有转冷之意。
黑衣人视若不见,继续微笑道:“之前穆某曾去过西州一趟,见过了西州一些人物,只是没见到罗建本人。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我见到的西州代理城守赵因等人身上,也能猜到一些罗建的为人如何。那赵因确实是个人才,反应迅速,才学过人,更重要的是虚怀若谷,不骄不躁,这等人物,便是穆某见了,也颇为心折。那罗建能让赵因这等人物甘心效命,更不惜隐于幕后调度多年,自是非同小可,不愧是丞相的头号对头。”
上官无妄听到这句话,面色和缓了一些,也笑道:“不错,这罗建和本相面和心不合,明争暗斗了好些年,本相也拿他没辙,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过那又如何呢?”
“赵因如此,那江松袏能被他们拉入西州,做为刺史人选,此人也必定是个非凡人物。正如之前丞相于叶大人、王大人所商量过的一样,这人多半也会成为我们的隐忧。不过穆某倒另有一孔之见,江松袏俊逸非凡,赵因也是才气纵横,自古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相轻似乎是有才之人难以改变的痼疾,也许这两个同样优秀的人才,会在我们的小心筹划之下,成为西州的内忧也说不定。”
“咦,穆兄此议还真是另辟蹊径。”上官无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但西州不会随意招人,也许那赵因和江松袏本是至交好友呢,未必挑拨得动。”
“嘿嘿,要是计策一眼便能看破,便不是计策了。这世间上人与人的交情,真有雷打不动、刀劈不进的吗,穆某倒是有些怀疑;只要计策到位,挑拨二人也未必不能做到。”
“本相洗耳恭听。”上官无妄眼中喜色又盛,问道。
“我们可以如此这般。”黑衣人笑了笑,将计策一一说了出来。
“妙计妙计。”上官无妄听罢大喜,拊掌笑道,又给黑衣人斟了一杯。
黑衣人一口饮尽,也给上官无妄斟上一杯香茶,笑道:“可不敢劳烦丞相给穆某斟茶,待在下敬丞相一杯。”饮完再说道:“此计之妙,就在于因势利导,它并没有绝对的脉络可循,所以要破解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对,正是如此,多管齐下,让西州防不胜防,终有一日必会露出破绽,被我等所乘。”
“呵呵,只是穆兄为我操劳,两地奔波,让本相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啊。”上官无妄忽道。
“丞相说哪里话来?先别说丞相风范,让穆某甘心效力;就是实际利益,穆某跟着丞相办事,也着实得了些好处,如今不就是靠着丞相赐予的掣云驹,才能自由往来两地嘛,这可真是匹好马,多谢丞相了。”
“那马谁都不服,就认你,看来你是它真命天子,本相也只是成人之美,算不得太大恩惠,你不要往心里去了。”
“丞相谦虚大度,既然如此,那穆某也就再提个要求,希望日后丞相成就大业,让穆某也能继续跟随,捞个一官半职,享享俗世荣光吧。”
“哈,本相正担心你不爱荣华富贵,还深恐留不住你呢,既然你有所求,那本相求之不得啊。”上官无妄哈哈大笑起来。
黑衣人微微一笑:“不过如今穆某还是隐身暗处为妙,丞相尽量少对他人说起我这个幕后军师的存在。”
“本相岂是那种不分轻重缓急之人?他罗建能留赵因隐身幕后十余年,我上官无妄也同样可以。”上官无妄笑了起来,再问道:“穆少兄还有什么要说于本相知悉的吗?”
“暂时没了,刚才与丞相商议的计策连环相扣,望丞相妥善安排,吩咐合适人选一一进行。此间事了,穆某还是准备再往西州一行,配合丞相用计。”
“好,就这么说定,穆少兄一路小心,你若有任何闪失,本相可万分心痛啊。”
“多谢丞相挂记,穆某告辞了。”黑衣人一拱手,起身离去。
过了一阵,上官无妄又召了另一人来见,那人叫作翟泉,字清水,官居中书省舍人,正五品衔。虽算不上显贵,但中书省乃是皇上亲信,地位十分重要。
翟泉此人和赵因略有相似,都是才华横溢,为人却极其低调,是上官无妄的远房表侄;也是上官无妄的真正亲信之一,是他的幕后军师。
翟泉来到书房,见过上官无妄,上官无妄也不耽搁,径直把刚才所议之事复述了一遍。翟泉听罢,沉吟良久,方道:“这穆风的计策确实高明,侄儿深感佩服,推断起来也并无不利之处,应该可以照计行事。只是我总觉得此人有些深不可测,丞相还是要小心提防些。”
“你说的没错,此人锋芒太露,又没什么需求,所以我一直很担心他是否真愿意为我所用;不过今日他流露了日后向我要个官职之意,倒让本相略为安心了点。”
“是,一个人若无所求,那才是最可怕的,只要有了索取之心,就不是无机可乘了。”翟泉点了点头,然后再说道:“丞相,侄儿也有一些事情要禀告下。”
“你但说无妨。”上官无妄说道,两人又继续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