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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相见凄然(1 / 1)

见郑岫站在田茱儿身后一脸恨恨地瞪着自己,齐姜有几分愧然,她支走郑岫去找田茱儿,虽是为郑岫着想,但总觉有所情亏。

未待她说话,田单已先开口:“阿蘅,带我去见你婶婶。”也不顾齐姜是否答话,先步入宫门。

田茱儿一把抓住齐姜手腕,跟着父亲进去了。

齐姜被她握着手,只觉一股寒气从田茱儿的手指渗出,直入肌肤,初夏炎炎,田茱儿的手竟冰冷如斯,可见心绪不宁已到极致。

行至小园门前,齐姜有些踌躇不前,她不知此番相见,会否让田卫夫人哀伤更深,更难自拔。

“婶婶,她病了。”齐姜犹豫几番后,对田单道,“太傅,婶婶忧思过甚,早生华发,医者说过,婶婶不可再如此忧思,否则,否则也熬不过几年……”最后一句,声音越来越低,几乎不敢说出。

田单神情木然,突而停下脚步,连日赶路的疲倦印刻在脸上,令他看起来甚为憔悴。

齐姜转头看田茱儿,见她原本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已现出惶然。

过了半晌,田单才伸手慢慢推开园门,眼前,是小鸡和小兔在欢快跑动的情形。

“茱儿,去见见母亲。”田单说道,声音里带着无限苍凉。

田茱儿不自禁地退了几步,渴望已久的相见就在眼前,却为何如此害怕?

“茱儿。”田单回头看着田茱儿,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哀求,那是英雄盖世的田单从不曾有过的语气。

齐姜和田茱儿听得身子都微微一抖。

田茱儿望了望齐姜,一步步走入园里,停了半刻,才走入那扇房门。

齐姜没有跟上去,母女相见,该有太多的话要说,不应有他人打扰,转头却见田单脸上难掩痛色,胸口急促起伏,顿感茫然,她心中顶天立地的太傅也会有摇摇欲坠的悲痛吗?

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会令夫妻分离,都痛彻心扉?

正各自凄凉时,房门突然被推开,田茱儿冲出来,脸色煞白,跑到园门前,已双脚一软,跌倒在地放声痛哭,再也无法起身。

齐姜奔去抱着田茱儿,急道:“茱儿,你怎么了,婶婶,她……”抬头见旋簌也从房里出来,望望众人,一脸漠然,也不说话。

“阿蘅……”田茱儿泣不成声,紧紧抱住齐姜,“不是母亲,母亲不会这样,她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不会如此,不会如此……”

齐姜心痛难言,她初次见到如今的田卫夫人也是惊痛无比,无法相信,何况是田茱儿?

田单身子一抖,再也不顾忌甚么,疾步行入房里。

默不作声跟来的郑岫已被这些情形吓着,楞在一侧,左右顾盼,也不知该问谁才好。

旋簌冷眼看着田茱儿道:“夫人想和女儿说话,倘若女儿不想,便不要进去。”说完走出了园门离去。

“茱儿,婶婶很想你。”齐姜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真的很想你。”

田茱儿哭得难以抑制,却是不愿站起来。

齐姜无奈,便对郑岫唤道:“阿岫妹妹,帮我看着茱儿。”

郑岫急忙走过来,伸手拉住田茱儿道:“茱儿姊姊,我陪你。”

齐姜站起,往房里走去,房门此刻半掩着,走近只见田单立于门前,一动不动,并没有进去,在床上半支着身子,满脸泪痕的田卫夫人只是怔怔地望着门口,不言不语。

齐姜急忙去扶住田卫夫人,转头看田单时,立刻呆住了。

那么多年,她第一次看见太傅流下眼泪,眼神里全是难以诉说的哀恸,仿佛一下老了数岁。

“太傅……”齐姜唤道,心里混乱,手足无措。

田单一步一步行来,向田卫夫人伸出手,齐姜不由自主地退到一边,但是田卫夫人不动也不语,依然楞楞地看着门口。

田单双手颤抖地抚在田卫夫人的发上,喃喃叫道:“依依,我的依依……”

他的依依,曾是多么美丽温柔的女子,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坐在桃树下,对他嫣然而笑。

这么多年,无数次的梦见,她依然在桃花丛中,只是每逢他想抱住她的时候,她便突然消失,剩下他孤独徘徊,悲伤难禁。

田卫夫人却仿若看不到田单,手指抚上自己的脸,自言自语:“这么难看的脸,难怪茱儿不认我。”

齐姜转身行出去,伸手拉起还在痛哭的田茱儿:“茱儿,婶婶想见你,进去罢。”

田茱儿一直在哭,连连摇头,齐姜又急又气又痛,跺脚道:“茱儿,你一直都想母亲回来,你怎能如此?婶婶不能再伤心,她会受不住……”

田茱儿却一下挣脱她的手,转身就跑。

“田茱儿!”齐姜手按胸口,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慌得郑岫急忙拍着她的背叫:“阿房姊姊别气,别气!”

“阿岫妹妹,帮我,帮我找茱儿回来,她不回的话,给我绑回来!”齐姜说道,缓着自己的气息,她真的恼了。

郑岫连忙点头,瞧着田茱儿的背影急追而去。

齐姜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头的哀痛和混乱,才转身走回房门口,骤然便看到田单半跪在床前,紧紧将妻子抱住,强自压制的哭泣,却是声声传出,无可掩盖。

齐姜站在门边,再也难以移步,这样的哭声让她痛彻心扉,全身直冒冷汗,几乎要虚脱。

恍恍惚惚中,齐姜听到田单低泣道:“依依,是我错了,原谅我,是我错了,原谅我……”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到她心里,脸色霎时变得尤为苍白。

曾几何时她一直以为,抛夫弃女是田卫夫人的错,但是到了如今,一切似乎都不是她和茱儿所想,这样的事实令她茫然,甚至害怕。

“夫人需要休憩。”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惊醒神思混沌的齐姜,见旋簌捧着一碗药汁走进房里。

见田单没有动,旋簌又说道:“若是想夫人病情加重,就留下。”

田单终于起身,抚着妻子的脸留恋不已,但终究还是走出房外,坐在园里的石凳上,垂首不语。

看到旋簌小心翼翼地扶了田卫夫人躺下,齐姜才转身,泪眼模糊中,看到小园门口站着神情冰冷的庄无忌,在他身后竟然还站着中陵君赵玉。

“伯苏师兄。”齐姜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向他走去,脚步已有些虚浮。

庄无忌大步行来,伸手将齐姜抱起,也不理会坐在园里的田单,旁若无人地转身走出小园。

齐姜心力交瘁地靠在他肩头上,只觉此时的庄无忌全身都笼罩着一层莫名的冰冷,冷得让人发抖。

身后传来赵玉气急的叫声:“伯苏,伯苏,你怎能如此便走了……齐姜公主,田茱儿呢?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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