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尖锐的玻璃摔碎声突兀划破周围的寂静,伴随着年妃恍惚怅然的声音“我竟不知他们这样恨我…所以从你让江文莱调换长寿经开始,就只等我一步一步往你布好的陷阱里钻…”她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呵,为了我你真是煞费苦心啊!不过你以为投靠画苓墨就能屹立长存吗?她不过是为了扳倒我才笼络你,等她目的达到,只怕到时候你的结果还不如我现在这般。”
“至少有她在,皇上还能想起我这个贵人”秋贵人冷声道“其余的也不劳姐姐操心了,姐姐还是安分呆在这里吧!”
良久的沉默,半晌一阵关门声后,年妃的声音传来“出来吧!”
我开了立柜缓缓走了出去,心中已是滋味万千。
昏寐的殿内,古树的枝叶影影的在窗纱上悠然摇摆,好似鬼魂伸出的枯瘦手爪。直触的心头一阵阵凄惶。
年妃望着窗外,深黑的天色下,唯见她黯然面容。年妃声音微哑,“她的话你都听到了,如今只有你能帮我”她停一停,沉声说,“你,肯不肯?”
我不知她所说的帮法是如何,只是心中隐约不安,低低道“帮娘娘奴婢自然是肯的,但不知道娘娘想让奴婢怎样帮?”
年妃阴沉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光亮,道“你是聪明的,皇上对你的心意你自然不会不知道”她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做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我闻言心中一紧“奴婢貌若无盐,皇上对奴婢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娘娘请恕奴婢无能为力”
年妃唇角扬起讥笑,锐利的目光汇成一根尖锐的长针紧紧盯着我“貌丑?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前朝的堂堂第一美男宓奕德的嫡女怎会是貌若无盐的丑女?”
心头的惊动乍然崛起,我被她阴沉的语气惊得后退几步“娘娘你…你知道?!”
年妃冷笑“如何不知道,否则宣硕又怎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她顿了一顿,接着道“你费劲心思进宫不就是为了查找你父亲的死因吗?以你现在小小宫女的身份,即便真的查到害死你父亲的杀人凶手,你又待如何?你又能如何?连自己父亲的枉死不都能申冤,眼睁睁的瞧着凶手逍遥法外,那你还不如不查。”她的话陡然一转“但如果你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一切又当别论。”
我听着她的话心中暗涌翻腾。年妃所说不错,在如此黑暗阴鸷的后*宫中,我无所仰仗,即便是查到爹爹的死因又能如何?也只不过是一场空罢了。可是要让我当宠冠六宫的妃子,我实在不想,不仅因为这后*宫的肮脏阴霾,更是心底的那块柔软,那个温润的少男子—宣硕,我到现在都还怀有不切实际的私心,即便明明知道结果,我却还是放不下…
年妃锐利的眼神似穿透我的体肤,洞察出我的内心。“难道你还放不下宣硕?”她冷然道“从你进宫的那一天起,你就应该明白你与宣硕的缘分尽了,否则你不仅无法为父报仇,更是会牵连宣硕。而且太后也有意为宣硕与乌珠穆沁。明兰指婚。你这样聪明不会不明白吧?”
她的话语就像一根带毒的利刺,一下一下轻柔戳进我的内心,狠狠的望更深处刺进,压抑的迟钝的窒息感将我包围。是啊,那满腔柔情的男子已将要为人夫,会有另一个贤德女子与他白首偕老,伉俪情深。而我还在幻想奢望什么呢?我与他早已不复从前了…
年妃接着道“况且,画苓墨一党既已是皇上对你的情愫,她还会留住你一同与她分庭抗衡,争夺帝爱吗?以后你在后*宫立足,只怕更是难上加难。若你又没有护身的权势你将如何自保?更不屑为我洗冤为你父亲报仇了。”听着她的话语,我只觉心中执着的防堤一点一点得崩溃…
“我言语了这么多,不希望只是我看错了人,我希望你莫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也明白皇上的喜爱向来让人捉摸不定,你若错过了机会,以后便只能任人摆布。”
我思量半晌,终于迟疑着道“娘娘容奴婢考虑几日吧…”
年妃眼中精光一闪,终于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缓缓伸出手扶着我“你若有心,凭你的智慧与才貌定会圣宠不衰!要在后*宫立足,恩宠虽然让你不安却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记住,你与我才进宫时一样,太心软,后*宫之中不能心软否则你就是别人的垫脚石。你必须要隐忍,更要狠心。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干净利落,不留把柄。你要爬得高,不是只高一点点。你高一点点,人人都会妒忌你谋害你;可是当你比别人胜出更多,筹谋更远,那么除了屈服和景仰,她们更会畏惧,不敢再害你。”说到此处年妃颇为欷歔,“我的错失,就是太过于在乎皇上的情分,才会落得如此地步。若非当日我并不顾惜画苓墨腹中的龙胎,现如今又怎会遭她的陷害!”
她望着我,语气冷冽感慨“我所能教你的,只有这些了。败军之将的残言片语,你觉得有用就听,无用过耳即忘就是。时候不早,你走吧,惹人注目的话,明朝或许就是死期了。”
我俯身郑重拜了一下“奴婢告退,若是有机会,还会再来探望娘娘。”
年妃漠然道:“不必了,若是我有要事会招人与你联系,你来反而引人注目。”
我默默拜别,只身出去。快到殿门口时,年妃忽然唤了一声,“慎儿。”那声音似乎有些凄厉,我心中一颤,立刻转过头去,年妃凄然欲落泪,“你记住,越是亲近的人越要防范啊…”
那是年妃亲身的泣血之言啊!
我忍下心中酸楚,无比郑重,“奴婢明白。”
出了冷宫。夜风幽幽,吹起飞扬的斗篷,恍若一只凄惶寻着枝头可以栖落的蝶。我望着长街幽狭的墨色天空,极目远望,前朝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犹自热闹非凡,五颜六色的烟花绚烂飞起在紫禁城无边无尽的黑沉夜空里,整个夜空几乎被照得亮如白昼,连一轮明月亦黯然失色。不知哪来的一只寒鸦,怕是被绚丽的烟火受了惊,拍着乌沉沉的翅膀,呀呀地飞远了。
我心中惆然,到底应该如何?难道我只能迎合取悦皇上吗?前方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谁在那里?”心中恍惚,若有所思。却听一声严厉呵斥。
我即刻周身戒备,细细听见有成列的侍卫经过时靴底磔磔的声响越来越近。我一时慌乱,忙顺着朱墙拐角处躲了进去,一抬头却正撞见一身湖蓝锦衣宫服的玉贵人,她见我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也是一惊,不由得秀眉双挑,正要开口询问,却听那侍卫又追问道“谁在那里?再不说话我们便放箭了!”
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蓬蓬狂窜于胸腔之内,我暗暗叫苦,正对上玉贵人疑惑探究的目光,我忙双掌合实,向她无声祈求。玉贵人即可明了,她将我拉与身后,疾步转弯走了出去,声音略带威严“是我。”
她声音不大,却把适才气势汹汹的声音压得无影无踪,有人赔笑着道“卑职不晓得玉贵人在此,实在打扰,请玉贵人恕罪。”
玉贵人语气微有不耐,伸手挥退了侍卫。
侍卫们好像急急去了,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她方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