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第一次伺候圣驾,我和纤巧只候在秾玉殿前,合媛姑姑唤来婉儿向偏殿端了些吃食,而后低声问我“殿内谁在伺候?”
“回姑姑,玉莹姑娘!”
合媛点了点头目光似有深意,顿了顿笑着道“你做的很好,皇上面前不需要太多人侍奉!”说罢向殿内瞧了瞧,接着对我道“娘娘那里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需要人伺候,你和纤巧先去后堂用膳罢!”
“是”我和纤巧福了身子向后堂走去,还未到只见迎桃远远走来,见了我笑着迎上来,小声道“慎儿,纤巧你们不是在殿前伺候着,怎么今个这么得空?”
我笑着道“皇上来用膳不需旁的人凑得太多,合媛姑姑打发我们来用膳了!”
迎桃听罢撇撇嘴“是玉莹在伺候罢?”我点了点头。迎桃脸色微变,拍了拍我“我的傻妹妹啊!这么好的机会你就这么拱手让人了?瞧你如今虽得了年妃娘娘的宠信,可这机会也不多啊!”
我淡笑着道“姐姐这是说哪里话,都是伺候娘娘的,尽心就好!”
迎桃啧了啧嘴,一脸惋惜“偏你这么老实玉莹这才欺负你!你想想,在御前伺候的多了保不准哪一日就被皇上看上了,那可就一辈子的富贵荣华了,还用在这儿当奴才受窝囊气的!!”
我听她这样说,望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方才松了一口气,正色道“姐姐,这样的话万万不可再说了!”见她一脸悻色,我转了话题“姐姐这是打哪来啊?”
迎桃这才笑着道“这几日身子有些沉沉的求了张太医寻几幅药,刚拿去东厨熬了。”说到这儿她一脸神秘,放低声音“猜我刚刚遇见谁了?”
纤巧被她这样一说,也好奇的问“遇见谁?”
“遇见千禧殿那位的贴身宫女春玥了。”她一脸嗤笑道“可怜巴巴想求个药罐炉子熬药也没人搭理,要说也是位小主的近身奴婢,这么不得脸的怕还是头一个呢!不过话又说过来,谁叫摊上个那么不争气的小主,也活该!”
听着她有些刻薄的话我不禁眉头微蹙,问道“那位舒常在好歹也是为小主,怎么被人那样不待见?”
迎桃轻声说“慎儿你才进宫也难怪不知道!那舒常在本也是得宠的,只是当年生了个怪胎!虽然对外说是死胎,其实这**里早都传开了,是个不男不女的怪胎,也难怪皇上讨厌她!这么不吉利搁谁谁不隔意呢!”
“不男不女?”我脑中轰然一响,喃喃道“怪胎?”
迎桃以为我是被吓住了,颇为自得说“是啊!打从那时候起她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在宫中也经常受人排挤。当时她本是住在长春宫,硬是被长春宫的主位雲嫔娘娘赶出来了,说是不吉利!也就咱们娘娘好心性收留了她!真是晦气!不说了我还有一堆活要干呢!比不得你们这么悠闲”说罢她便向后殿走去!
头顶如闷雷滚滚!我和纤巧对望一眼,她眼中也微微动容。我郁然道“巧儿,你是不是也想起来了?”
纤巧轻咬红唇,点了点头“小姐,当年二奶奶也是生了个不男不女的怪胎,然后就断气了”
我只觉得背后一凉,当年的事情仿佛历历在目,那是爹爹迎娶的第二个姨娘,她很美有着温柔的眼波!当时我还小,只记得她挺着大肚子摸着我的脸,笑着说要给我生个弟弟作伴,哪知她第二天就早产了,剩下的是个有男女器官的胎儿,身上满是乌青格外煞人,后来听府中的老嬷嬷讲二姨娘是误食了带有水银的东西才会生下怪胎,难道…舒常在也是这样?!
纤巧不觉冷汗涔涔“小姐别想了”
我被她唤回神来!只是那慎人的胎儿还不停的在眼前浮现旋转!如果真是这样,那舒常在便是被人陷害了,现在竟连熬药都这么窘迫,脑海中浮现那天舒常在清丽的面容,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纤巧有些担心“小姐…”
“没事”我对她安慰一笑“我只是去东厨拿些东西,很快就回来!”
我回身去了东厨,见春玥站在殿口,眼眶已经红了,我上去将她手中的药包抽了过来,她满脸不解正要问,我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等一下!”说罢我转身进了东厨,福子见我迎上来道“慎儿姑娘,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笑着道“不是,只是近日里我身子有些不适,求了太医开了几幅药,到东厨来向想福子你借个药炉熬药!”
福子一脸笑盈盈“药放在这便是!哪里还劳慎儿姑娘亲自动手,等闲下来我熬好打发人给姑娘送去!”
我微笑说“有劳福子了,我本就无事在这里等等吧!熬好我端走便好”
福子笑着说“那也成,姑娘去里堂等吧!这烟大”
“不妨事,我且在外面转转就好!”说罢我出了东厨,见春玥还在那里站着,一脸疑惑。
我笑道“药已经熬上了,熬好我便给常在端去”
春玥瞧着我,似是一脸不相信!
我道“你若不相信,大可进去一看!只是如果他们知道是常在的药不肯再熬的话,我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春玥这才相信,满面感激之色,娇怯怯垂首谢道“多谢姑娘了”我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计较,你先回去罢!”见她微微迟疑,我接着道“若是被这东厨的人瞧见了,又要生是非!你也出来这么久了回去好让娘娘放宽心!”
春玥这才向我微微颔首示意,回了千禧殿!
见她走远,我方深深一叹,叹这深宫无异于龙潭虎穴!
过了许久福子差人来唤我,我端上药道了谢,便朝千禧殿走去!
过了几条曲径幽道,千禧殿在夜色的笼罩下,除了幽静冷清更有些阴森!连庭院开得杜鹃都像带着寂静的意味!
春玥在殿外候着,瞧见我来了忙忙迎上来。感激道“多谢慎儿姑娘!”我回笑道“不妨事!”
这时听见殿内传来一声婉转如莺啼的声音“春玥谁在外面?”
春玥微一迟疑,刚想回话,我提声答道“奴婢是秾玉殿的慎儿,来给娘娘送药!”
半晌,只听一声“进来吧!”
春玥挑来帘子,引着我进了内堂。
只见这千禧殿比起秾玉殿是要素净上太多,舒常在正坐在铁力木雕花湘妃榻上正拿着针线做着秀活,她一身素绿的绣茶花锦衣缎,三千青丝挽在侧身,只簪了一支翠绿翡翠一字花簪,很是素雅,愈发我见犹怜!
我俯下身子行礼“常在小主吉祥!”她抬眸瞧见我,轻声道“药放下罢!”
“是”
舒常在掩着帕子,轻咳了几声,苦笑了一声“这宫中的人避我如蛇蝎,难得你还愿意来为我这个不祥之人送药!”
我垂首恭敬道“小主始终是小主,奴婢应尽自己的职责”
舒常在淡笑一声“小主又如何,我也不过是一个旧病缠身失宠多年的小主而已!”她顿了顿,打量着我接着道“倒是你!我总觉得你眼熟,这样细瞧!竟与那宓府的人有几分相像!”
我闻言只觉冷汗涔涔不敢多言!空气如凝胶一般,过了半晌,她眸中一动,温然道“瞧我这记性!宓府已经败落多年,女眷怕是也早流离失所!怎么又提起来了呢!罢了!你若无事,便退吧!想来皇上在姐姐那里歇息,你们自然也是忙的!”
我听到她提起宓府,心中一动,她既知道宓府的败落,怕也是或多或少知道些当年的内幕,我不甘就这样退下,思忖片刻,咬了咬牙暗暗下了决心,跪下道“舒常在,奴婢有话想与常在单独说”
舒常在细细瞧着我,半晌方才屏退春玥“有什么话,你且说吧!”
我深深扣了一首,方才道“还请常在恕奴婢冒犯之罪!”
她眼眸如波,望着我淡然道“你说吧!如今我这般狼狈,还怕什么冒犯不冒犯吗?”
我又郑重一拜“若小主不恕奴婢冒犯之罪,奴婢不敢说!”
“但说无妨”
“是”我直起身来,沉吟了又沉吟,说道“奴婢无意中听见…小主是因为当年怀了…死胎…方才失宠于皇上”
舒常在面色微变,却还是淡然道“那又如何?”
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难道小主就不怀疑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吗?”
舒常在微微一惊,似是意外,“你倒胆子大,竟敢胡乱揣测皇上禁言之事!不怕掉脑袋吗?”
我忙叩首,强自镇定道“奴婢不敢揣测,奴婢只是…只是替小主鸣不平”
舒常在冷冷扫我两眼,嘴角扬起讥笑“不平?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都不觉的不平,又与你何干,你何须鸣不平?”
我沉吟片刻,诚恳望着舒常在道“奴婢不敢隐瞒小主,奴婢的姨娘当年也是如此,也因为如此丧了性命,人心都是肉长的!奴婢不忍悲剧再次发生。”
舒常在眼中微光一闪,缓缓伸出手扶起我。她眉目恬静,仿佛安然承受“怀疑又如何?这**原就是勾心斗角,我斗不过她,知道又如何?说出来也会被人当成疯言疯语,或许连现在这样清冷的平静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