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复在这边只留到申时,便被人催着带走了。
临走,宁小丹在院子里拉着他的手,叮嘱道:“你自己该干嘛干嘛,千万别记挂我,我和孩子都会没事!”
朱复知她意思,眼神黯了黯,点了点头。
宁小丹想了想,又道:“明日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后,我让他们派人给你递消息!”
朱复连面色也沉郁下来了,叹气说道:“是男是女,下次见面你再亲自跟我讲吧,何必这么急!”
宁小丹知他终是下不了决心自己一个人出去,语意双关劝道:“还是早知道得好,拖着反而折磨人呢!”
“我……”朱复张口想说什么,看了看院子里围站的人,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才说这么几句话,那边押送朱复的太监便不高兴地催促起来。
“我走了!”朱复捏了捏宁小丹的手,依依不舍放开,抬脚出院门。
宁小丹想送出外院,却被霞姑娘板着脸拦住了。
“回去吧,下次再来看你,注意身子!”朱复冲他挥挥手,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宁小丹叹了口气,心想:看来他就算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短时间内也是下不了决心的。
“姑娘回屋吧,站久了对身子可不好!”春草劝道。
宁小丹点了点头,扶着腰回了房。
春草跟着进来,替她倒了杯水,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说道:“姑娘。前天奴婢问的那事,果然让你说准了,昨日奴婢特意没扑香粉,与小正子说了两句话,真嗅到他身上的味儿呢!”
“是么?”宁小丹喝了口水,笑着说道:“我就说嘛,他是太监,怎么会没味儿。不过才当太监,有些地方还没有变过来而已。”
汪正那小子倒是听得进劝,提了意见他便立马整改了,只是这两天时不时吊那嗓子,在隔壁细着嗓子“咿咿呀呀”地唱得人一身鸡皮疙瘩,让宁小丹不自觉想起东方不败来。
“嗯,怕就是这个原因!”春草若有所思点点头。眼里闪过些许怅惘,又叹气说道:“而且奴婢发现他说话的声音和姿态也开始变得多了,偏偏这两天他还喜欢上了学那旦角儿……还道他是个不一样呢,不出多久,只怕也与王公公他们没两样了!”
“怎么,春草你失望了?”宁小丹笑着打趣道。
“姑娘说哪里话?”春草微红了脸啐道:“奴婢有什么好失望的,小正子他本就是个太监。这样子才正常呢!不过不管小正子怎么变,他终是纯良的好人,姑娘别嫌弃他才好!”
纯良的好人?宁小丹听得暗暗撇嘴,春草真是太善良了!只看汪正那小子将这院中各种关系都处理得妥妥当当以及对自己的态度,便知道他绝不会是什么纯良的人!
第二日,王公公带着李百应过来。
想到即将知道结果,宁小丹便不自觉紧张起来,以前她希望自己怀的是女孩儿,那样便可以为外面营救她和朱复的人多争取些时间,但现在她却希望是个男孩儿了。因为这样展雄他们才可能对朱复施以援手。
汪正在王公公面前显得特别殷勤,见他们进了院子,不用他吩咐,便屁颠屁颠地来来去去搬了椅子请王公公和李百应坐下,这才磕头见过礼。
又见日头烘人,他也不知从哪里找出把阳伞来撑起,又泡了上好的茶出来,一副乖巧伶俐的样子。
“这小太监倒会来事儿!”连李百应也忍不住夸赞起来。
王公公翘着兰花指喝了一口茶。得意说道:“是啊,咱家将这小猴子放到这里来还真是对了!”
李百应前两天刚刚破格擢升为御医,心里高兴,忙笑着奉承道:“王公公真是慧眼识人。当初下官也全仗王公公你抬举,所以才有今天呢!”
王公公面上更加得意,嘴上却谦虚说道:“李御医谦虚了,你能升官发财,全是你自己的造化和本事呢!”
李百应忙拱手道:“哪里,哪里,全仗众人抬爱和王公公在万贵妃面前美言!”
宁小丹想早些知道胎儿是男是女,但坐下来不见李百应替自己把脉,只听他二人互相拍马屁,不由有些焦躁,想着自己也不能乖乖地坐着看他们啰嗦,不然他们还以为自己好欺负了,于是她站起身冷笑说道:“原来二位今日是来这院中互相吹捧的,那我还是回房息着好,免得等会儿听多了泛酸作呕!”
李百应正得意着呢,听到宁小丹的话愣了愣,当场便指着她骂了起来:“你这贱人……”
王公公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
宁小丹也不理他们,转身便走。
她宁小丹可以对春草好,对汪正和气,但就是不能在王公公他们面前示弱,不然以后闹腾便没人怕她了。
“哎呀,宁姑娘留步!”汪正却伸手拦住她,笑着说道:“瞧今日风和日丽,花香四溢,一派春意融融景象,姑娘何必急着回房!如果姑娘不喜聊天,不如奴才将椅子搬到树下多坐一会儿,如此对姑娘肚里的孩子也有好处呢!”
宁小丹不过拿腔拿调说要走而已,她终是想让李百应给自己把脉的,此时听汪正劝,便借坡下驴停下脚步来,装作很勉强的样子说道:“好吧,回屋坐着也闷,你将椅子给本姑娘搬到树下去,省得听那些令人作呕的话。”
“是,奴才这就去给姑娘搬!”汪正答应着要去搬椅子。
李百应却喝止住他,没好气说道:“搬什么搬,这就要把脉了呢!”
他这次可不想再搬椅子过去将就宁小丹了。
“这……”汪正为难起来,看向王公公。
此时王公公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了,见汪正看自己,淡淡说道:“喝了这许久茶,也该做正事了,椅子就不搬了!”
“是……”汪正答应着,又跑向宁小丹,赔笑说道:“姑娘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要紧,要不先把过脉了再去树下坐?”
“好吧,”宁小丹也顺水推舟,皱眉说道:“要不是觉得这两日身子不太舒服,今儿个我还不把那劳么子的脉了!”说着,便板着脸回到椅子坐下,伸出手臂去。
一听宁小丹说身子不舒服,李百应也紧张起来,不敢再啰嗦,拉起宁小丹的手臂便把起脉来。
院子里安静下来,霞姑娘在房里一直未露面,英姑娘懒洋洋地靠在门口,擦着剑看着他们这边。
从王公公进院,春草便站在一边静静听候吩咐。
汪正退到王公公身边躬身站着,随时端茶递水。
王公公面上悠闲地喝着茶,目光却不时落在李百应脸上,看他的表情变化。
宁小丹自己心里也很忐忑,注意着李百应的反应。
“怎么样,胎儿可有异样?”见李百应收了手,王公公终于忍不住关切询问。
“从脉相看来,并无大碍!”李百应认真回答了王公公的话,又看向宁小丹问道:“身子哪里不舒服?”
宁小丹随口答道:“就是老感觉身子软绵绵的呗!”
其实她身子好的很,哪有不舒服,刚才那样说不过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
李百应一听,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这是春困的缘故,与胎孕并无多大关系!”
“是么?……我还以为不用寻死就可以解脱了呢!”宁小丹说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们不是来辨男女的么,我怀的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李百应却不答,一脸的倨傲说道:“这可不是你这药人该关心的!”
宁小丹一愣,她没想到李百应竟然不给自己说答案,她想:这有什么好瞒的,他们为什么要瞒着自己?难道他们要打掉孩子,不需要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让自己事先准备好吗?
“我的孩子,为什么我不应该关心?”她冷笑一声说道:“我看你自己也稀里糊途,不清楚我这肚子到底是男是女吧?”
以前宁小丹哪里懂什么把脉可以知道胎儿是男是女,但跟了尘学医术后,讲到把脉这一块,他提到过这技术,但可惜时间仓促,宁小丹只学了皮毛,不然她此时哪里用得着用激将法套李百应的话,只需自己把脉确诊就是!
“谁说的?”李百应不服气说道:“四个月胎孕,本人就可知男女了,更别说你这已经是五个多月的胎孕,更是一清二楚!”
宁小丹冷笑一声道:“你既诊出,那又为何不说?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是隐瞒,而是你这药人根本无需知道!”李百应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不屑说道:“你这药人,若不是突然有了思想,根本连猪都不如呢!如今我将你献给了皇家,你这条小命儿便是皇家的了,当然只管按上头的要求好生怀孩子就是,问那么多干什么?”
“是么?”宁小丹冷笑道:“那我有空倒要试试,阎王若收了我的命去,看你能不能让我生,皇家又能不能让我生!”
“你这贱人,别动不动就以死相逼,”李百应“呯”地将茶碗重重搁在桌上,生气说道:“爷将你送到这宫里来,好吃好喝着,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别不识好歹!等爷喂出另一个药人来,看你命如草芥!”
“是么?”宁小丹冷笑道:“那我就提前恭喜御医大人了!”
“你……”李百应指着她,又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