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丹定定看着他,恳切说道:“你答应我,先一个人出去!”
旧话重提,宁小丹真的希望这次朱复能答应自己。
“不……”朱复却仍如以前那般坚定地答道:“丹妹,我说过,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出去!”
“你听我说,”宁小丹翻身起来盘腿坐好,耐心分析道:“展雄他们不给答复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他们只想救你一人出去,而且还得等确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儿之后再行动,所以巴望着他们救我,很困难。”
朱复也坐了起来,盯着她信誓旦旦说道:“你放心,我会想方设法逼他们将我们两人同时救出去!”
“若是他们一直拖着不答复,或是以他们的能力只能救你一个出去呢?”宁小丹盯着他问道。
“这……”朱复皱眉答道:“不是还有展谓那头么?也许白莲教……”
“朱兄,”宁小丹打断他的话,反问道:“你以为在这皇宫救人那么容易么?如果真容易,我们今天还会在这儿说话吗?早就出宫逍遥自在去了。”
宁小丹自己也同白莲教打过交道,知道他们并不是吃素的和尚,他们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发善心帮助展谓。
那天时间匆忙,她根本没来得及问展谓到底拿了什么同他们交换才得到帮助,但宁小丹知道:展谓绝没有便宜可以捡,陈教主定然得了好处才肯帮的忙。
而想发动第二次营救,还要同时救出两个人。展谓必须拿出更优厚的条件去争取白莲教的帮助。
但展谓能拿什么去交换呢?他除了一身武艺,几乎一穷二白,所以要说动白莲教再次帮忙,很困难。
这有没有第二次营救都很难说,更别说制定出详细而周密的救人计划了,那个更难,得需要知道很多信息和用到很多人手。
所以想单靠展谓来救他们出去,很玄!最怕的就是展谓只身硬闯。那更是要命!
听宁小丹如此说,朱复的眼神黯淡下去,肩膀也不自觉垮了下来。
其实他也不得不承认宁小丹说得对:来这皇宫救人,谈何容易?
初初被抓进来时,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出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是越来越没了信心。
皇家的权威。不是那么容易挑战,能闯得进这宫里来的,本就凤毛麟角,更别说还要救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孕妇了!
展谓的功夫,也算顶尖儿的了,上次闯进来倒顺利,但据纪姝传来的消息。他出去时却是受了伤。
朱复可以想象,如果那天跟着展谓走了,只怕他们两人都出不去了!
这个消息更让朱复没了信心,所以他才心急火燎催着展雄行动,还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胁,可惜那些老家伙却不予理睬,因此才逼得他这个没脾气的瓷人也恼恨起来。
见他如此,宁小丹犹豫了一阵,终是向他道出另一个消息:“明天李百应就要过来给我把脉了,以确定肚中孩子是男是女!”
这个消息。宁小丹也是昨晚才听英姑娘说的,她本不想告诉朱复,怕影响他今天的好心情,但现在为了说服朱复,她不得不说出来。
果然,朱复惊讶过后,一脸的愤怒,抓住她的手。生气问道:“他们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脉?若你怀的是女孩儿,是不是就会让她打掉?”
“他们当然有他们的打算……”宁小丹用一只手轻轻拍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安慰道:“你不用生气。其实这样也好,若是生出女孩儿来,留在这宫中更是受苦,所以我也乐得他们这样做……”
“可是……”朱复满腔的担心和顾虑。
抛开对孩子的感情不谈,就是打胎,对宁小丹来说,也是一种遭罪,但若是坚持将孩子生下来,又会增加营救困难。
若是辛苦了,救得出去还好,若救不出去,留她在宫中,宁小丹岂不是会一辈子牵肠挂肚?
这样想着,朱复将本想劝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如果是女孩儿就不说了,”听宁小丹盯着他,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如果是男孩儿,你就让纪姝递出话去,让展雄他们来将你救出去!如果他们还是不理,我便会去找万贵妃,以孩子和自己的性命威胁,让她先放你出去!”
“那怎么行?”朱复一听,毫不犹豫地反对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你你别固执,”宁小丹有些急了,瞪着他说道:“只有你出去了,我和孩子才有机会出去!”
“可是……”朱复紧皱眉头,还想表明决心。
“没有可是!”宁小丹打断他的话,沉声问道:“这七天的相思之苦,你是尝到了吧?”
“那当然!”朱复答道。
所以他才不想一个人出去,他怕自己出去后受不了那份相思的煎熬。
“你觉得很是难熬,”宁小丹冷着脸,如一个尽职的法官,快速而清晰地陈述着:“可是这只是第一个七天而已!只要这宫中囚禁生活不结束,我们便会还有很多个这样的七天,亦或是比这七天还悲惨的日子,甚至是有一天,你会眼睁睁看着我在你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
她的语气很冷,连声音也没有一点温度,最后那句话,甚至还有质问的意味。
“丹妹……”听到宁小丹提到的那种结果,朱复的脸瞬间苍白,手下不自觉将她抓得生疼。
那样的结局,让他真的很害怕,虽然有时候,他心里也隐隐想到会有那种结局,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不去想,甚至不让这种想法从心底深处冒出来。
不会有事的!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他和丹妹,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一个不能当母亲,一个当上了太监,一辈子囚禁在宫里而已,所以绝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但以往隐隐约约的想法,宁小丹今天却说了出来,让他听得清清楚楚,更让他害怕地意识到:他们两人,极有可能最终就是这样悲惨的结局!他以前那种当太监的想法。其实不过是最天真最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朱复惊悚之间,偏偏宁小丹又沉声质问道:“朱兄,这样憋屈的日子,你要忍到几时?你要我们两人都死做一堆那天才醒悟吗?”
这话如一声闷雷,敲在朱复的心上,震得他的身子也抖了抖。
“不,丹妹……我不会让那天到来的!”他慌得一把抱住宁小丹。急急说道。
宁小丹却推开他,看着他严肃而认真说道:“那你就先出去!孩子一天天长大,我们不能再拖了!”
等到孩子平安出生,朱复没了利用价值,只怕到时他想逃也不容易了!
“丹妹……”朱复看着宁小丹,红了眼圈,不知说什么好。
看他这样子。宁小丹心软了,脸色缓和起来,叹口气说道:“朱兄,你是男子汉,你比我更不应该儿女情长。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你比我更明白。如何取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他我也不多说了,最后只想提醒你,因为我身子特殊的缘故,他们终是舍不得杀我的。所以你大不必担心我!”
“丹妹……”朱复一把将她抱住,好半天,才答道:“你容我想想……”
“嗯……”宁小丹知道逼他不得,只伸手回抱着他,轻轻说道:“两情若是长长久久,又岂在朝朝暮暮……朱兄你记着眼光放远了才行!”
朱复不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似乎巴不得将她揉进自己骨子里。
宁小丹也不再多说。两人就这么静静抱着,院子里也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声响。
隔壁,汪正盘腿端坐在床上。双掌搁在膝上,五心向天,一吐一纳练着“缩阳功”,内心却不太平静。
一个时辰?他有些不服气地想:朱复真的能坚持那么久么?他是不是也跟了尘大师学“缩阳功”了?自己假以时日,勤加练习,应该比他还长吧?
这样想着,汪正越发集中精神来气运丹田,但很快,他便被自己身上的尿骚臭味给熏得想作呕了。
身上弄这个气味出来真是不习惯!他不过下午尿尿时故意滴了两滴在裆上而已,天气还不太热,居然就有这么大的味儿,以后大热天怎么受得了?
但他必须忍着,宁小丹那女人虽说有时候自作聪明,也有点不知廉耻,但她提醒自己的话并没错,他身上没那味儿,必然会受人怀疑,那可是等于拿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
还有自己这嗓子,也得练练,可不能一个粗嗓门儿……
想到这里,他索性收了功,站到屋中央,翘起兰花指,迈着碎步儿,学着那唱戏的吊起嗓子来:“咿……咿……呀……呀……”
他这边一开嗓,把隔壁仍紧紧抱着的宁小丹和朱复吓了一跳。
“臭屁孩儿,他故意的呢!”宁小丹扶着腰躺下来,愤愤说道。
“就是咱们来京路上想救的那个孩子吧?”朱复的情绪也恢复得差不多,躺下来问道。
“嗯……”宁小丹撇嘴说道:“脾气怪着呢!”
“是么?”朱复不解说道:“我看他挺沉稳懂事的啊!”
宁小丹白他一眼,说道:“你看谁不好呀?”
朱复讪讪笑道:“柳如风那人,我也不算走眼的,毕竟各侍其主……”想着自己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他又伸手抱了宁小丹,用头拱着她的颈窝,讨好说道:“当初我看你最好,不是一点儿没走眼么?”
宁小丹被拱得有些痒,一边拍着他的头,一边笑骂道:“去,雌雄也没辨清楚呢,还说没走眼!”
朱复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管他雌雄,总是最好的!”
他这话又让宁小丹想起当初他以为自己是男人,没头没脑向自己求婚的情景来,暗想:当初他既有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头,今日让他丢下自己独自出宫,真是为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