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突袭,拗口里一片惨状。
气急的金日搧一把将沙盘推倒,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输给夷狄。气恼之后他看着被推倒的营帐模型,突然想到了什么。江笑带着所有的留守兵员去支援稽喜,当他们被突然不知道从哪来的匈奴高的焦头烂额,急于剿灭他们的时候就很容易忽略他们的目的!
“粮仓的守卫有多少?”面对突然发问的金日搧,士兵低头道:“所有后防的士兵都被江校尉带走了,粮仓……粮仓没有守卫!”
金日搧抓起桌前的长刀就朝营外跑去,失去了先机被反包围的他们是不可能从匈奴的骑兵下讨不到半点便宜,可即使在战略上输给了他们,也不会让这些匈奴达到目的,他还有最有一手准备!
金日搧举着火把在黑夜里狂奔,耳边传来的都是厮杀声和喊叫声,更能听到匈奴的铁蹄在拗口呼啸,他催促着自己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来到粮仓前,金日搧提起长刀砍断门前的锁链,推门而入,满屋的灰尘呛得他睁不开眼,迅速点燃油灯,望着满仓的粮食他露出一丝笑意。
突然间,门被粗暴的踢开,金日搧身子一颤,壮这胆子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人不是别人而是孟昶,孟昶浑身湿漉漉的,脸色苍白,一件不合适的外衣披挂在他的肩上,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个手执缨枪,身着匈奴铠甲面目狰狞浑身血污的叶。
叶救了薛平之后将他送到天保关就回来了,正巧发现了匈奴朝尧县的地方行走,便一路尾随,趁着夜色混入匈奴其中,过河的时候正巧遇见躲在河中差点溺死的孟昶。根据孟昶的指示叶带着他一路跑到粮仓。
孟昶不停的喝手取暖,声音发颤,说不出一句话,躲入河里的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能活着,真好呢!
他本是特地赶来报信让江笑他们迅速转移粮食的,不想路过粮仓时忽然发现里面有火光!所以改变路线前来看看,面对满满的粮仓和手执火把的金日搧,孟昶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尧县和军营几乎见不到几个人,也就是说又有人都在拗口入口,这么多的粮食金日搧不可能保全,唯有全部烧毁。
雍州产粮本就不易,这种玉石俱焚的做法,孟昶不敢苟同。金日搧冷眼看着孟昶,他能到这里也就谁说明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都识破了匈奴的迷魂阵,可看着冷的发抖脸色惨白狼狈至极的孟昶他如何也不能相信他和自己想的一样!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厮杀声,金日搧暂时懒得和孟昶计较,二话不说在屋中的墙壁上快速寻找着什么。只见他围绕四周走了片刻,在某个墙面上轻敲几声,忽然间只听一声巨响,堆积如山的粮食瞬间塌陷下去大半,孟昶缓缓转动身子才发现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屋后面的粮食顷刻间掉入地窖。欣喜之余,看着留在地面上的粮食,他却觉得奇怪。叶拽拽孟昶,指着已经跳入地窖里的金日搧,又指了指屋外震天的马蹄声,孟昶明白叶的意思点了点头。
在金日搧暗下开关关闭暗格的一刻,面对不请自来的避难者,极为不满的狠狠白了对方一眼。几乎就在暗格关闭的同时,匈奴的马蹄声接踵而至。
孟昶躲着漆黑的隔板之下,冷的瑟瑟发抖。他能清楚的听见匈奴说话的声音,和他们有条不紊搬运粮食的声音。孟昶能想想此刻的场景,十几个匈奴骑兵将粮仓包围,他们将战马停在屋外,在一个手执弯刀的匈奴人催促下一最快的速度要将粮仓席卷一空。极快的步伐将沉寂的灰尘践起,顺着木缝挠着孟昶他们的鼻腔,孟昶将小心翼翼的将身子蹲下,用湿衣服捂住口鼻,远离头上噼啪的脚步声,会让他觉得稍微有点安心。叶一直紧握着缨枪,盯着木板上来回走动的匈奴人。
突然间,一个试探性的踩踏声,让三人神经为之一紧,这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可接下来越来越频繁的试探声却让他们掐灭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叶小心移步挡在孟昶身前,用缨枪对准声源的方向。金日搧则蜷下身子,将自己藏在粮食之中。
试探的脚步声消失,三人的心也为之一沉,就在孟昶闭眼想象着地板会被兵器砸出的大洞。而他们会被十几个匈奴人包围的情景时。一个听不懂的似乎催促的语言响起。就在下一刻他们听到了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叶舒了一口气,孟昶则瘫软的坐在粮食上,总算躲过一劫,可随即想到拗口处还在作战的士兵,那口气却怎么也无法舒展。书上说匈奴作战勇猛,不携带大量辎重,出其不意,擅长千里袭人,果然是真的。不过书上却也说错了一点,他们不仅仅有武勇,也有智慧。
三人又在暗格中待了很久,金日搧才暗下开关,粮仓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地上带着水珠的脚印格外清晰。粮仓的们打开着,寒风吹得地面结了一参白霜。
屋外的厮杀声依旧听得真切,却不想先前那般惨烈,警惕山坐在结霜的地板上,看着漆黑的夜色,冷笑一声。转而看向面无血色的孟昶:“我知道你有问题想要问我,但你既然那么聪明,不防就来猜猜原因。”
叶点燃被匈奴扔在地上的油灯,放到孟昶面前,微弱的烛光带不了多少温暖,至少能让心里好受一些,孟昶僵硬的搓着双手,道:“他们带走的不是粮食对不对?”
金日搧轻笑一声:“错,的确是粮食,你也有猜不到的时候,我尧县不是这些夷狄可以碰的地方,我给他们的粮食有剧毒,我本以为这最后一招是用不上的。这剧毒不会当时发作,而是一个时辰之后才会发作,你说他们要是把这些粮食带回去吃了,会有多少人死?”
金日搧笑的得意,看着孟昶投来的意外眼神他感觉好极了:“怎么?想不到吧?我这一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歼杀他们数万人,李昂他们一场战役也比不上我歼敌之多。”
孟昶呵着手:“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们自己人吃了这种下毒的粮食怎么办?万一匈奴报复怎么办?你不觉得自己的手段太过于狠毒了吗?”战场本就无情,谁生谁死听天由命,烧夺粮草也无可厚非,下药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孟昶却无法佩服眼前人的智慧,太阴毒了!比自己在中山国永乐王府的时候有过之无不及。
“每个下毒的粮食我都做了记号,这点不劳你操心,匈奴一下死了那么多人,士气低落怎么会想到来报复?而且他们未必知道就是粮食的问题,作为一个谋士要的就是胜利,兵者诡道也。只要能赢,就是对。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只怕李昂听到匈奴死了那么多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嘉奖我,是你太幼稚了。你也不看看你的狼狈样!”
道不同,不相为谋,孟昶没有搭理金日搧,对叶使了一个眼色,叶会意背着孟昶离开了粮仓。金日搧捡起火把重新点燃离开,他明明没有必要和一个不入流的人争执生气。可见到孟昶他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那个人如此讨厌。轻蔑淡然的眼神让他极为不爽。
也看着眼睛不停打假,身形不稳的孟昶,不由想起刚才在河边把他救起来时脱口而出所喊的那人的名字。叶很想问那个叫洛雪的是谁?可惜他不会说话。
第二天,当太阳光撒在拗口的时候,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这是他们守护尧县以来打的最久最漫长的一场仗。拗口里入口处的绊绳下白红相间的雪花掩盖了许多僵硬的尸体,有匈奴人的,有尧县百姓的。拗口外的上坡上更是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尸身,还能走动的将士费力的将尸身拖出,他们找了一处干净地堆放尸体,匈奴的,己方的彼此分开。对于那些受伤被抛弃的匈奴他们会狠狠补上十几刀。望着比匈奴高出一半的尸堆他们扑通倒地涕泗横流。这一场战役他们输了,三百多了尧县百姓,只剩下一百多个,近两千士兵,只剩下不到九百,看着在尸身上窜起的熊熊大火,江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要怎么想李昂交代?
尧县虽本来就是引诱匈奴的诱饵,可是这样兵力的损失对最近连连征讨失败的李昂而言一定会杀了他!
金日搧站在山坡顶,望着凶焰滚滚的大火和被燃烧一般的河流对愁眉不展的江笑道:“不必担心,匈奴马上就会知道尧县的粮食不是那么好枪的!”
大火一直从早上烧到了傍晚,孟昶穿的像个粽子,趁军队休整的时候顺着河边走走。昨天回去之后虽然洗了一个热水澡,但是身上还是冷的要死。早上起来的时候嗓子有些不舒服,叶陪在孟昶身边,一直顺着河流往下走。就如他所猜测的一样,今日他们过河去打探匈奴的营帐时,才发现那哪是什么营帐,不过是白布和木棍支起的简易帐篷,因为雾大和对于弓箭手的忌惮他,他们并未即使看出端倪,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了大量的类似哨子的东西和形状各异的石头,还有经幡。就是这些东西骗了他们。
顺着河流走了许久,紧盯河面的孟昶,突然发现了端倪。本来湍急的河流仿佛遇到了阻力一般河水变得缓慢,而且周围有许多小漩涡。孟昶又仔细打量,发现这水流平缓的地方大概有两米左右的宽度。思索片刻,抬步朝河边走去,不料还没有几步,叶却抓住了孟昶,对他摇摇头。
“没事的。”孟昶虽然一脸笑意,但叶却不肯放手,河水湍急又冰冷,如果掉进河中冲走了怎么办?
“这样,那你跟在我身后怎么样?即使掉下河,你还可以把我抓住!”就在叶思量的时候孟昶挣脱而出,快速朝河里跑去,眼看孟昶一脚纪要踏进河里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却不想,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粽子一般的身影居然站在了水面上。望着从脚面漫过的河流,孟昶笑了。
匈奴就是这样过河的,当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前面的帐篷上时,谁能想到他们已经在后面建起了暗桥。